午夜九九
午夜九九
夜里十一点过了，我关了灯，却没急着躺下。窗外偶尔有车灯的光，刷一下掠过天花板，像谁在黑暗里悄悄划了根火柴。这时候，脑子反倒比白天清醒，一些白天被压下去的念头，像水底的泡泡，咕嘟咕嘟地往上冒。
你说奇怪不，白天忙得脚不沾地，总觉得时间不够用。可一到这深更半夜，时间好像被拉长了，变得黏稠起来。我靠在床头，没想什么正经事，就是任由思绪飘着。忽然就想起小时候，外婆家那只总在午后打盹的老猫。它现在在哪呢？这个念头来得毫无道理，却让我心里软了一下。
我拿起手机，屏幕的光在黑暗里有点刺眼。拇指无意识地滑着，看看这个，瞅瞅那个。朋友晒了夜宵，热腾腾的砂锅粥；有个同事转了篇挺深的文章，讲星空摄影的；老家的堂哥发了段视频，他们家新修的小院，石榴树开花了。世界在方寸之间展开，热热闹闹的，可又隔着层玻璃似的。这种时候浏览信息，跟白天不太一样。白天是“需要知道”，夜里更像是“随便看看”，心思是散着的。
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感觉？白天的网络像个大集市，人声鼎沸，你得打起精神应付。可到了午夜，它仿佛换了个性子，变得安静了些，也私人了些。推送的内容好像也更合心意了，总能碰巧遇到一首老歌，一篇说中你心事的短文，或者一个教你做手工的冷门视频。算法这东西，白天觉得它挺烦人，夜里倒觉得它像个沉默的、有点了解你的老朋友。
当然，我也知道不能太沉迷。看久了眼睛酸，脖子也僵。我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床头柜上，房间重新陷入黑暗。那股子清醒劲儿还在，我想起明天要交的报告还有个地方没改好，又想起答应给孩子买的画笔忘了下单。这些琐碎的念头在黑暗里排队闪过，不紧迫，但清晰。
夜深人静的时候，人的防备好像也卸下来了。白天不会细想的事，这会儿会琢磨琢磨。那些浏览过的信息碎片，有些就留在了脑子里，轻轻碰一下某个开关。比如看到别人拍的老家视频，会想起自己童年奔跑的田埂；读到一句戳心的话，会对着黑暗点点头。这种共鸣很微妙，不声不响，但确实发生了。
我翻了个身，枕头窸窣响。窗外的车声更少了，夜是真的深了。我想，这大概就是独属于午夜的一段缝隙时间吧。它不属于工作，也不完全是休息，更像是一个缓冲地带。在这里，接收信息不再是任务，而变成了一种漫无目的的散步，偶尔能捡到一两片让你会心一笑的叶子。关键或许在于，知道这只是散步，天亮了，路还得照常走。
睡意终于慢慢漫上来，像温吞的水。最后那个对于报告的念头，迷迷糊糊地想，明天早点起吧，二十分钟就能搞定。意识沉下去之前，我隐约觉得，这每天深夜的“九九”——久久不睡的那一小会儿，虽然没什么实际产出，却好像给紧绷的日子，偷偷松了松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