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庭教师一边插一边教小说
家庭教师一边插一边教小说
李老师推了推眼镜，把摊开的《红楼梦》往桌角挪了挪。对面坐着的高一学生小航，手指正无意识地抠着橡皮屑，眼神飘向窗外那棵槐树。
“看到这段没？宝玉挨打后，袭人一边给他上药，一边劝他收敛性子。”李老师用笔尖轻轻点了点书页，墨水在“一边……一边……”底下划出浅浅的波浪线，“这写法妙啊，一个场景里，动作和对话同时推进，画面就活起来了。”
小航“嗯”了一声，目光还粘在槐树枝头那只蹦跳的麻雀上。李老师心里叹了口气。这孩子作文总像白开水，事件一件件摆出来，干巴巴的。上周布置的练笔写“妈妈做饭”，通篇都是“然后、然后、然后”。
“来，咱们换个玩法。”李老师忽然合上经典，从包里抽出本封面花哨的武侠小说。小航的眼睛亮了一下。
“你看这段，”李老师翻到折角处，“‘黑衣人一边格挡长剑，一边往悬崖边退’。打斗和位移是同步的，紧张感是不是就出来了？”他边说边站起来，右手假装持剑比划了两下，左脚配合着向后滑步。小航“噗嗤”笑出声。
“你也试试看。不写大侠，就写你打篮球的时候。”
小航抓抓后脑勺，笔杆在指间转了叁圈：“我……我一边运球过人，一边用眼睛找队友位置……”
“对！这就叫场景共生！”李老师立刻抓住这个词，“动作和观察绑在一块儿，读者就能跟着你的视线跑。”他看见小航在笔记本边缘潦草地写下这四个字，笔迹很深。
接下来的半小时变得不太一样。他们聊起侦探小说里“一边勘查现场一边推理”，聊起科幻片里“一边操作仪器一边报告数据”。小航甚至主动翻出《水浒传》，指着武松打虎那段：“老师你看，他一边躲虎扑一边找攻击机会，是不是也是这个理？”
窗外的麻雀飞走了。李老师重新翻开《红楼梦》，却指向另一个细节：“再看袭人。她真的是单纯上药吗？手上抹着药膏，嘴里说着规劝的话，心里还惦记着宝玉将来——这才是更深层的场景共生，动作、语言、心思叁层迭在一起。”
小航不抠橡皮了。他盯着那段看了很久，忽然说：“像我妈。她一边给我盛汤，一边问我考试分数，眼神还在我脸上扫来扫去，怕我压力大。”
空气静了两秒。李老师没接话，只把保温杯推过去，让他喝口水。
那天补课结束前，小航在作文本上重新写“妈妈做饭”。李老师瞥见开头几行：“她左手颠着炒锅，右手往群里发语音请假，同时用眼角余光瞄着我的作业本……”
黄昏的光斜照进来，把字迹映得毛茸茸的。李老师收拾书包时想，有些东西比考试分数要紧。就像此刻，故事里的技巧和生活的真相，正在这孩子心里发生奇妙的叙事融合。它们不是分开学的，而是在同一个场景里，像茶和水那样互相渗透着，慢慢泡出味道来。
下楼时遇见小航妈妈，正提着菜篮子上楼。“老师辛苦啦，”她笑着擦汗，“这孩子最近居然主动看书了，昨晚还问我，妈你平时一边干活一边想啥呢。”
李老师只是笑笑。巷子口有卖桂花糕的推车经过，甜丝丝的香气和炊烟缠在一起飘过来。他想，好的描写大概就是这样——从来不是单独存在的事物，而是几种生活气息在同一个时空里，热腾腾地交织着，朝人心里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