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交车急刹车正好掩盖我进入
公交车急刹车正好掩盖我进入
那天下午的公交车，挤得像沙丁鱼罐头。我好不容易从前门挤上去，刷卡机“嘀”的一声轻响，几乎瞬间就被人群的嘈杂吞没了。车里闷热，混杂着汗味、雨伞上的湿气，还有不知谁塑料袋里飘出的韭菜盒子味儿。我抓着冰凉的立柱，随着车子摇晃，脑子里还想着刚才没谈妥的那笔活儿，心烦意乱。
车子开得不快，但停停走走，格外磨人。到了一个没有站牌的路口，司机突然毫无征兆地来了个急刹车！刺耳的“吱嘎——”声猛地撕开车厢里的沉闷。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前一倾，惊呼声、抱怨声瞬间炸开。“哎哟喂！”“看着点啊师傅！”我前面那位大哥的手机差点脱手，他骂骂咧咧地弯腰去捡。我身后抱着小孩的妇女一个趔趄，赶紧搂紧孩子。一瞬间，所有的注意力，所有的感官，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晃动和噪音给抓住了。
就在这一片混乱的当口——也许只有两叁秒钟——我做了一件事。我侧过身，像一尾滑溜的鱼，从那个一直盯着手机、眉头紧锁的售票员身边，悄无声息地擦了过去，径直往车厢中段挤。我的心跳得有点快，但脚步没停。那尖锐的刹车声，完美地覆盖了我鞋底与地板摩擦的细微声响；全车人那一瞬间的身体失衡和注意力转移，为我创造了一个绝佳的、无人注意的“空隙”。等我站稳，车子已经重新启动，售票员也抬起头，开始例行公事地扫视车厢，目光平淡地从我身上掠过，没有任何停留。
我松了口气，后背微微出了层薄汗，不是热的，是刚才那一下紧张的。但我心里想的，根本不是逃票那点事儿。我是在试验，或者说，是在验证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。这念头跟公交车有关，但更跟我们的生活状态有关。我们每天不就是这样吗？活在各种巨大的、不由分说的“急刹车”里。一个突如其来的工作变动，一场病，一次家庭变故，甚至只是一条让人措手不及的坏消息……这些事件就像公交车的急刹，剧烈地打断我们平稳（或者说麻木）的日常节奏，制造出恐慌、抱怨和混乱。
可是，你有没有发现，恰恰是这些“急刹车”的瞬间，世界的背景音被改变了，秩序的缝隙被撕开了。平时牢牢盯着你的那些“规则的目光”，比如按部就班的生活压力、他人的期待、自己内心的怯懦，会在那一刻暂时失焦。那个刺耳的“噪音”，掩盖了许多平时不敢发出的细微声响。那个晃动的“混乱”，遮蔽了许多平时不敢做的微小动作。
这或许是一个“进入”的契机。不是进入一辆公交车的中段，而是进入一种新的可能，进入一个被日常忽略的自我侧面。比如，在那场让你焦头烂额的工作危机里，是不是反而逼出了你从未发现的应变能力？在那段被迫慢下来的生病时光里，是不是才让你第一次认真听到了窗外的鸟叫，想起了某个久未联系的老友？那个混乱的、不愉快的“急刹”，它强行按下的暂停键，或许正好掩盖了你内心某个念头的悄然“进入”——一个对于改变、对于尝试、对于放下什么的念头。平时你觉得太吵，太引人注目，不敢让它冒头。
车子继续晃晃悠悠地开着。我握着扶手，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店铺和行人。那个对于“急刹车”的联想，在我脑子里渐渐清晰起来。它当然不愉快，甚至充满风险，但它那种粗暴的打断力，有时确实能打破僵局。关键在于，在那一阵不可避免的晃动和噪音里，你是只顾着抱怨和站稳，还是能敏锐地察觉到，那个因此而出现的、转瞬即逝的“空隙”？
后来我提前下了车，需要走一段路。空气清冷，让人头脑清醒。我想，生活的驾驶员不会提前通知我们何时急刹。但或许我们可以练习的，是在下一次“吱嘎”声猛然响起、全世界都在前倾和抱怨的时候，深吸一口气，然后，朝着自己真正想去的方向，悄悄挪动那么一小步。那一步，不必大，不必响，因为所有的喧嚣，都会为你掩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