啊哈逆徒拔出去

发布时间:2025-12-30 15:27:00 来源:原创内容

啊哈逆徒拔出去

老陈头盘坐在他那张磨得发亮的竹编椅上,手里捏着半截粉笔,对着面前空荡荡的木头棋盘,半天没落子。屋里就我们俩,静得能听见窗外老槐树上知了拖长的调子。我是他最后一个还没“出师”的徒弟,学棋学了八年,臭棋篓子的名号倒是坐实了。

“你这步‘小飞’,走得急了啊。”他忽然开口,声音沙沙的,像秋风吹过干叶子。我盯着棋盘,我执黑,他执白,中腹那片黑白扭杀在一处,我的黑龙看着气势汹汹,却总觉得哪儿不对劲,像一条被捏住了七寸的蛇,看着凶,实则喘不过气。

“急吗?”我挠挠头,“我觉得攻势挺猛的,再补一手,就能把他的大龙……”

“就能屠龙?”老陈头抬起眼皮,瞥了我一眼,那眼神里有点说不清的东西,像是失望,又像是早料到如此。“棋道讲究的,是‘通路’。你眼里只有杀伐,堵死了所有气口,也堵死了自己的路。这不是围棋,这是打群架。”

我被他说得脸上有点挂不住。这些年,我没少看现代棋谱,学那些凌厉的础滨招法,就想着怎么用最狠的招,最快地拿下对手。老陈头教的那些“本手”、“缓手”,什么“保留变化”、“围而不歼”,我总觉得太温吞,过时了。今天这盘棋,我就是想用我新琢磨的“屠龙术”给他瞧瞧。

他不再说话,枯瘦的手指夹起一粒白子,也没多想,轻轻地点了下去。不是在我预想的厮杀主战场,而是在一个看似偏僻的、我刚才完全没留意的边角位置,“啪”的一声。那声音清脆,却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我心里那片自以为是的湖泊。

就这一子。我盯着看了足足一分钟,后背慢慢开始冒汗。完了。刚才我那看似铜墙铁壁的攻势,那条狰狞的黑龙,因为这一颗子,和后方根据地的联络,变得无比微弱、僵硬。白棋没跟我正面硬碰,只是轻轻巧巧地,在我力道的缝隙里,搭了一座桥,修了一条我视而不见的隐秘通路。

我的千军万马,忽然就成了孤悬在外的疲兵。而他的白棋,借着那条新开的、不起眼的通路,气息瞬间贯通,隐隐已成合围之势。我满脑子想的都是“攻进去”、“杀出去”,他却悄无声息地,决定了棋的“流向”。

“师父,这……”我喉头发干。

“觉得难受了?”老陈头端起旁边的粗瓷茶杯,呷了一口,“总想着把力用尽,把招用老。棋要留有余味,人也是。你所有的心思和力气,都扑在‘拔出去’这把剑上,觉得只要剑够快够利,就能解决所有问题。可你忘了,执剑的手,是不是稳?脚下的根,是不是牢?”

他放下杯子,手指敲了敲棋盘边缘:“你看,你只想着一剑刺出,威风凛凛。可剑拔出去了,鞘就空了,胸口就敞开了。这叫‘破绽’。真正的功夫,不在于‘拔出去’的那一下,而在于‘收得住’、‘控得住’那股子劲。劲在鞘里,是威慑;胡乱拔出去,就成了别人眼里的笑话。”

我盯着那条濒死的黑龙,又看看那颗决定命运的白子,脑子里轰隆隆的。这些年,我何止是在棋上总想“拔出去”?生活中,工作上,哪次不是有点本事就恨不得全亮出来,有点想法就急吼吼地往前冲,撞了南墙,还怪墙不够结实。

老陈头看着我变幻的脸色,轻轻叹了口气:“棋如人生,讲究的是平衡,是呼吸。有攻就要有守,有发力就要有余地留存。你把这棋盘当成战场,总想着一战定乾坤。可它更像一片山野,你得先看清水往哪儿流,风从哪儿来,给自己留好退路,留好生长的空间。那股子不管不顾、非要‘拔出去’的冲动,得按住了,看清楚了,再动。”

窗外的知了叫得越发响了,阳光透过窗棂,在棋盘上切出明暗交错的光块。我那把已经“拔出去”的、锈迹斑斑的剑,此刻沉重地悬在半空,进退维谷。而老陈头,只是安静地坐在光影里,他手里仿佛无剑,又或者说,整片棋盘山川,都是他的鞘。

我慢慢伸出手,不是去落子,而是把那颗代表我冒进攻势的黑子,轻轻拈了回来。这个动作,比我下任何一步棋都要费力。棋盘上,那片狰狞的黑色攻势,因为我这一“收”,瞬间瓦解,但却奇异地,有了一丝松动的、可以呼吸的余地留存。

老陈头没说话,只是眼角那深深的皱纹,似乎微微舒展开一些。我知道,这盘棋,我才刚刚开始学怎么“下”。而第一步,就是先学会,别那么着急地,把心里的剑,“拔出去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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