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夜伧理午夜宫
午夜伧理午夜宫
你说这大半夜的，脑子里头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，怎么就关不掉呢？翻来覆去，像有只耗子在啃床板。得，干脆起来吧。拖鞋踢踏着，摸黑走到客厅，也没开灯，就着窗外一点路灯的光，把自己陷进沙发里。四下里静得能听见冰箱的嗡嗡声，还有自己那点还没平复的心跳。这感觉，挺怪的，白天那些热热闹闹、清清楚楚的事儿，全褪了色；倒是些平时压箱底、见不得光的念头，这会儿全活泛起来了。
这大概就是“午夜伧理”了。我自个儿瞎琢磨的词儿。“伧”字，有点粗鄙、不登大雅之堂的意思。白天的道理，是冠冕堂皇的，是讲给别人听的，是写在文件上的。可到了这万籁俱寂的深更半夜，心里头冒出来的，往往是另一套逻辑。它没那么漂亮，甚至有点自私，有点阴暗，可偏偏感觉……特别真实。像褪去了所有华服的自己，素面朝天，虽然不好看，但骨头是骨头，肉是肉。
白天在单位，对那个抢了功劳的同事，咱能笑着拍拍肩膀说“合作愉快”。可午夜这份“伧理”浮上来，心底那点不甘和愤懑，才咂摸出真实的咸涩味。白天对家人许下的承诺，说得信誓旦旦；午夜独自面对时，才掂量出里头有多少是责任，有多少是敷衍，又有多少是自己压根就不想做的逃避。这“伧理”啊，不负责提供正确答案，它只负责把问题最毛糙、最原始的那一面，摊在你面前，让你躲都没法躲。
这思绪飘着，不知怎的，就想起“午夜宫”来了。当然不是真的宫殿。我是觉得，每个人心里，大概都有这么一座只在深夜开放的宫殿。它不豪华，没有水晶灯，可能还有点陈旧，积着灰。里头陈列的，不是什么丰功伟业，恰恰是那些“伧理”的源头：一段不敢再提的旧情，一个至今羞愧的错误，一份深藏心底的、看似不切实际的渴望，或者干脆就是对自己的深深失望。白天的我们，是这座宫殿门口匆匆走过的路人，目不斜视。只有到了午夜，我们才拿到钥匙，推开那扇沉甸甸的门，走进去，和里面那些被封存的自己，打个照面。
这个过程，谈不上愉快。有时候甚至像自己给自己动一场没有麻醉的小手术。你得看着那些不完美，那些疮疤，那些脆弱的野心。可奇怪的是，当你真的在“午夜宫”里待上一会儿，不逃避，也不审判，就是看着，那种焦躁的反倒慢慢平息了。因为你看清了自己欲望的来路，也看清了自己怯懦的源头。这种“看清”，本身就是一种力量。它不是让你变得更“好”，而是让你变得更“真”。
窗外的天色，不知不觉，从浓墨染成了深蓝，又透出点鸭蛋壳的青灰。远处传来第一声清洁工扫帚划过地面的声响，沙沙的，带着人间清晨的踏实感。我伸了个长长的懒腰，骨头节咔咔轻响。心里那座“午夜宫”的大门，仿佛也随着天光渐亮，缓缓合上了。里头的种种“伧理”，并没有消失，它们只是退回到背景里，等待着下一个午夜。但我知道，它们存在过，被我检视过，这就让我对即将开始的、需要披上得体外衣的白天，多了一份了然，也多了一点点底气。
新的一天要来了。我站起身，走到窗边，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。回头看看那安静的沙发，刚才陷进去的褶皱正在慢慢平复。挺好，夜晚有夜晚的功课，白天有白天的旅程。能在这两者之间穿梭，大概就是做个活生生的人，最普通也最微妙的地方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