朋友丰满的继姆
朋友丰满的继姆
老陈打电话来,声音里带着点难得的兴奋,说要请我去他家新搬的房子里吃饭。我一边应着,一边心里琢磨,这家伙,怕是又有什么新鲜事要显摆。我们认识十几年了,他家的那点事,我多少知道些。他父亲前几年走了老伴,后来听说又找了一个,但老陈一直没怎么细说,我们也就没多问。
门一开,饭菜的香味先扑了出来。老陈咧着嘴笑,身后站着一位系着围裙的女士。我抬眼一看,心里微微顿了一下。该怎么形容呢?不是那种年轻姑娘的纤瘦,而是一种……很踏实,很饱满的韵味。她笑着招呼我,眼角的细纹堆迭起来,显得特别暖和。她让我叫她梅姨就行。
饭桌上,梅姨话不多,只是不停地给我们夹菜。红烧肉炖得酥烂,油亮亮地颤着;清炒的时蔬碧绿爽脆。老陈话匣子打开了,说这房子从装修到布置,多是梅姨在张罗。“你别看我妈,”他顺口就这么叫了出来,“看着和气,主意正着呢,选东西特有眼光。”
我听着,目光不经意落在客厅的柜子上。那上面摆着几个相框,有新有旧。有一张显然是老陈父亲晚年的照片,精神头很好,旁边挨着的就是梅姨。还有一张,是梅姨年轻时抱着个叁四岁娃娃的黑白照,那孩子笑得眼睛都没了。梅姨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,很自然地说:“那是我儿子,小时候皮得很。”语气平常得像在说昨天买的菜。老陈接了一句:“现在在南方成家啦,忙,半年回来一趟。”这话里听不出什么隔阂,倒有种家常的絮叨。
这氛围让我有些出神。我想起了“家庭凝聚力”这个词儿。以前总觉得这词有点虚,是报告里写的。可眼前这顿饭,这个重新拼凑起来的家,这空气里流动的熟稔与安宁,似乎就是这个词最朴素的注解。它不靠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,可能就是一碗合口味的汤,一句随口的“我妈”,和柜子上那些摆在一块儿的、不同年份的相框。
吃完饭,我抢着去洗碗,梅姨也没硬拦,就在旁边用干布擦着。水流哗哗的,她忽然轻声说:“老陈他爸走之前,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,觉得他工作忙,总吃外卖。”她顿了顿,手里的布仔细擦过碗沿,“我现在能做的,也就是让他回来有口热乎饭吃,家里有点人气儿。”
我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。这话平平淡淡,没什么修饰,却沉甸甸的。我忽然觉得,“丰满”这个词,用来形容梅姨,或许不只是外表。那是一种经历生活揉搓后,沉淀下来的丰厚与柔韧。她身上有种稳当的“生活质感”,像一块用久了的木料,浸润了烟火气,摸上去是温润的。
临走时,梅姨硬是塞给我一罐自己腌的酱菜,说早上就粥吃最好。老陈送我下楼,电梯里,他拍了拍我肩膀:“怎么样,我妈不错吧?”我点点头,真心实意地说:“你有福气。”他笑了,那笑容里有种踏实的满足。
回家的路上,我提着那罐酱菜,脑子里还是那个暖融融的客厅。一个家,有时候就像一块需要细心修补的瓷器。重要的或许不是它最初是什么模样,而是后来,有没有人愿意用耐心去粘合那些裂痕,并让它重新变得圆融、盛得住日子。梅姨好像就是那道细细的、却足够牢固的金缮。她让那个家,重新有了完整的样子,也有了温暖的重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