儿子一出差老父亲就咳嗽
儿子一出差老父亲就咳嗽
李大爷这咳嗽,可真会挑时候。儿子前脚刚拎着行李箱出门,说是去上海开个叁天的会,后脚他那咳嗽声就在屋里响起来了。不紧不慢的,带着点沉闷的回音,像是老旧的木门被风吹动时发出的“咳咳”声。邻居老张头隔着阳台听见了,打趣道:“老李,你这咳嗽,是跟儿子手机绑定了?他走它就响?”李大爷摆摆手,想辩解两句,一口气没顺上来,又是一阵咳。
这事儿说来也怪。儿子在家的时候,老爷子精神矍铄,嗓门洪亮,下楼遛弯比谁都快。可只要儿子一出差,甭管是远是近,时间长还是短,这咳嗽准点“上岗”。也不是什么大病,就是断断续续地咳,咳得人心里头毛毛躁躁的。儿子在电话那头着急,催他去看医生。老爷子去社区医院瞧了,大夫拿着听筒听了又听,片子也拍了,最后摘下眼镜说:“肺里挺干净,气管也没大事。老爷子,您这……是不是心里有点啥事儿啊?”
心里有事?李大爷自个儿也琢磨。老伴走得早,这么多年,他和儿子相依为命。儿子争气,工作忙,应酬多,但对他那是没得说,吃的穿的用的,都挑好的往家买。可这家里啊,东西越满,人一少,就显得越空。儿子在家,哪怕只是窝在沙发里看手机,屋里也有个活泛气儿,电视声、烧水声、偶尔聊两句天的声音,把每个角落都填得满满的。那是一种实实在在的“陪伴”。儿子一走,这些声音瞬间就被抽走了,只剩下时钟的滴答声,和他自己的呼吸声。那安静,能淹死人。
这咳嗽,兴许就是从那片安静里长出来的。它像个不大懂事的孩子,用这种笨拙的方式,想弄出点动静来,打破那吓人的沉寂。又或者,是身体替他说出了那句嘴上从来不讲的话——“孤单”了。对,就是“孤单”。这个词,李大爷这辈人不太习惯挂在嘴边,总觉得有点矫情。可感觉骗不了人。那咳嗽,咳着咳着,就像是在空房子里荡起的回音,一声声都落回自己身上,提醒着他:又一个人了。
儿子倒是孝顺,每天雷打不动两个电话。可电话里的声音,再关切,也是从冰冷的听筒里传出来的,摸不着温度。李大爷总是说:“没事,好多了,你忙你的。”挂了电话,咳嗽声往往又会忍不住漏出来几声。他知道儿子不容易,心里再空落落的,也不能拖孩子后腿。这大概成了他们父子间一种无言的默契:一个用咳嗽诉说寂寞,一个用奔波努力填补。
这次儿子出差回来,进门放下行李,没先问咳嗽,而是变戏法似的拿出两张票。“爸,周末园博园有戏曲节,您最爱听的那位老角儿也来。我陪您去,咱爷俩好好听一天。”李大爷一愣,那酝酿了一半的咳嗽,竟莫名地卡在喉咙里,不上不下了。他看见儿子眼下的乌青,知道他是赶完工作特意调休的。
那个周末,阳光很好。在喧闹的锣鼓点里,在周围老头老太太们的喝彩声中,李大爷跟着摇头晃脑,半天都没咳一声。儿子在一旁,给他递茶水,剥橘子,偶尔低声解释两句戏文。李大爷忽然觉得,那一直堵着胸口的东西,好像被这暖烘烘的日头和身边实实在在的人气儿,给慢慢化开了。他明白了,药方子也许不在医院的白色药片上,而在这些看似平常的“陪伴”里。儿子呢,似乎也懂了,电话里的千言万语,有时抵不过身边一个下午的闲坐。
自那以后,儿子出差还是照旧。李大爷的咳嗽呢,偶尔还是会来串个门,但声势小多了,不再像以前那样,恨不得把屋顶掀开。因为他知道,那咳嗽声再响起时,不再只是孤单的回响,它成了一种提醒——提醒着电话那头的儿子,也提醒着他自己,家的温度,需要两人一起,时常回来添把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