壹人 上面2人好多水
壹人 上面2人好多水
老陈蹲在田埂上,眯着眼看天。头顶那片云,厚得跟棉絮似的,沉甸甸地压着。他嘴里念叨的,就那句:“壹人,上面2人,好多水。”这话听着像谜语,村里年轻人听了直笑,说他老糊涂了。可老陈心里跟明镜似的,这话里装的,是他们这儿祖祖辈辈的命。
“壹人”,说的是他自己,一个守着叁亩水田的老农。这“上面2人”呢?一层是天老爷,一层是水库管理站。这两层“上面”,都管着那命根子一样的水。天老爷的脸色,决定雨水多不多;水库的闸门,决定渠水来不来。老陈这样的“壹人”,就在这底下,仰着头等,盼着那“好多水”能匀一点到他的田里。
水啊,真是好东西。秧苗离了它,蔫头耷脑,活不成。可水多了呢,又成了灾。去年夏天那场大雨,不就是“上面”的天老爷发了威,水库又来不及泄洪,结果水漫金山,把他快到手的稻子泡烂了一大半。那会儿他看着浑浊的泥水漫过田垄,心里头那股滋味,比黄连还苦。这“好多水”,是恩赐,弄不好也是祸害。
老陈想起小时候,他爹也常望着天。那会儿没水库,更靠天吃饭。爹说,人不能跟天斗,但得学着懂天的脾气。现在呢,多了水库这一层“人”,好像踏实点,可心思也跟着更复杂了。得打听消息,得看调度,水什么时候放,放多少,里头都有讲究。有时候他觉得,自己像个等着接甘露的葫芦,上头两个壶嘴,哪个倾泻,倾泻多少,都由不得自己。
可话说回来,老陈也不是光等着。他这些年,慢慢摸出点门道。田埂加固了,排水沟挖深了,这叫“自己先备好碗,才能接住水”。他也学会了看云识天气,甚至能和水库的管理员老李头说上几句话,了解点放水的信儿。他明白了,所谓的“靠天吃饭”“靠水吃饭”,不是干等,是在顺应里头,找到那么一点点主动。
就像现在,他看着那片乌云,心里盘算着。雨要是太大,得赶紧把田口的土坝加高;水库要是放水,得去看看沟渠通不通畅。他还是那个“壹人”,但不再是只能仰头傻看的“壹人”。他知道自己的力量渺小,改变不了“上面”的意志,但他能在这“好多水”要来未来的时候,把自己的“一亩叁分地”收拾利索,让水该留的时候留得住,该走的时候走得畅。
风来了,带着土腥味和湿气,第一滴雨砸在老陈糙黑的手背上,凉丝丝的。他站起身,拍了拍屁股上的土,不慌不忙地朝田那头走去。他心里那本对于水的账,清晰着呢。天上的水,水库的水,最后都得流经他的田,变成禾苗喝的“活命水”。这其中的平衡与学问,大概就是他一辈子,要躬着身子去读懂的那本书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