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夜妓女影院
午夜妓女影院
老城区拐角那家录像厅，招牌早就锈得看不清字了。附近的老街坊都管它叫“午夜场”，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，背地里有了另一个名字——“妓女影院”。这名字听着刺耳，却像生了根似的，在夜里悄悄流传。
我第一次听说这地方，是从开夜班出租的表哥嘴里。他咬着烟，含混不清地说：“那儿啊，后半夜去的，多半是些做皮肉生意的女人。片子老旧，座位发霉，可她们就爱扎堆在那儿，眯上一觉。” 他说这话时，眼神飘向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，仿佛那里藏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。
出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好奇，我决定去瞧瞧。那是个深秋的凌晨，风里带着寒意。推开那扇沉重的胶皮门帘，一股混杂着霉味、廉价烟味和汗味的气息扑面而来。荧幕上正放着部我看不出年代的港产武打片，画质模糊，打斗声在空荡的厅里发出回响。厅里光线暗极了，只能依稀看见二叁十个人影，稀稀拉拉地散坐着，几乎都是女人。
我摸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。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。前排有个穿亮片裙的女人，脱了高跟鞋，把脚蜷在椅子上，头靠着墙壁，好像睡着了。斜对面另一位，裹着件厚厚的旧外套，手里攥着个小包，直直地盯着屏幕，但眼神是空的，心思显然不在那飞来飞去的侠客身上。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极深的疲惫，像一层厚厚的灰尘，覆盖在每一个角落，覆盖在每一个蜷缩的身影上。这种疲惫感，比屏幕上的刀光剑影更真实，更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这里不像个寻求娱乐的影院，倒像个临时的避难所。花上不到一顿快餐的钱，就能换来几小时无人打扰的昏暗与宁静。对她们而言，外面的街道是战场，是谋生也是冒险的场所，充斥着讨价还价、警惕的目光和潜在的危险。而这里，虽然破败，却奇异地提供了一种短暂的安全感。没人会来问你什么，没人会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你，你可以暂时卸下浓妆，卸下强挤的笑容，只是作为一个纯粹的、精疲力尽的人，存在一会儿。
影院的老板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头，总坐在进门那个玻璃小柜台后面，守着个十四寸的小电视。他对这些深夜来客似乎早已习惯，从不主动搭话，递票找零时眼皮也懒得抬一下。这种漠然，在这种情境下，反而成了一种难能的尊重。这破旧的影院，连同它模糊的影像、嘈杂的音效和沉闷的空气，构成了一种独特的庇护空间，让这些夜晚的游魂得以喘息。
天快亮时，片子放完了，荧幕泛起一片灰白的光。女人们仿佛被这光唤醒，陆续起身，窸窸窣窣地整理衣服和头发。她们重新穿上高跟鞋，抿抿口红，脸上那种极度的困倦被小心翼翼地收起，换上了另一副面孔——那种准备踏入黎明前最后一段黑暗的面孔。她们一个个沉默地消失在门帘后，汇入尚未苏醒的街道。
我走出影院，清冷的晨风让我打了个激灵。回头再看那招牌，依旧模糊不清。这个被冠以粗鄙绰号的地方，夜里收容着一些不被看见的疲惫，和一些无处安放的睡意。它不是什么浪漫的传奇之地，它只是城市褶皱里，一个用昏暗与旧梦勉强糊起来的、现实的角落。太阳升起后，这里的一切痕迹都会消失，直到下一个午夜来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