辞惫被采摘污染染色的茜第2集
辞惫被采摘污染染色的茜第2集
那天下着小雨,巷子深处的“茜染坊”招牌湿漉漉地反着光。推开老木门,一股混合着植物清苦和矿物微腥的气味就扑了过来。老板娘阿茜正弓着腰,对着一个大陶缸发呆,眉头皱得能夹住张纸。缸里暗红色的液体微微冒着泡,像一潭不太平静的湖水。
“不对劲,”她头也没抬,像是自言自语,又像是对刚进门的我说,“这缸‘茜草红’,颜色闷得很,洗出来肯定发乌。”她指了指墙角几个麻袋,那是她托人从山里收来的新鲜茜草根,本该是做出最正红釉色的好材料。可染出的布样,挂在绳上,怎么看都蒙着一层说不清的浊气,不够透亮,不够鲜灵。
我凑近看了看那布样,又看了看缸里。阿茜的“茜染”手艺是家传的,靠的就是对天然材料那份近乎偏执的讲究。她说,染布如养玉,材料不净,心不静,颜色就有“脾气”。这回的“脾气”,显然不太好。
“问题恐怕出在‘源头’上。”阿茜直起身,擦了擦手,语气有点沉。她说的“源头”,就是那些茜草。往年,她都会亲自去老伙计的园子看着采摘,专挑向阳坡上、长了叁年的好根。今年忙不过来,交给了新合作的农户,结果就出了岔子。
为了弄清楚,我们第二天一早就往山里赶。到了那片茜草田,景象让人心里一咯噔。田边堆着些化肥袋子,不远处的小溪,水流看着也有些浑浊。采摘过的地块,坑挖得乱七八糟,好些还没长足年份的茜草也被连带刨了出来,胡乱扔在一边。
接待我们的农户搓着手,有点不好意思:“今年想多产点……下了点肥,附近那个小加工厂,有时排点水,可能也沾上点。摘的时候,是请了零工,赶进度,就没太仔细分。”
阿茜蹲下,捏起一点土,在指尖捻开,又拔起一株瘦小的茜草根,看了看断口,半晌没说话。我明白她心里那股闷气了。天然染料的纯粹,是这门手艺的魂。可现在,从生长环境到采摘方式,这“源头”就被“污染”了。土壤里的化肥残留,水源里说不清的杂质,还有那粗暴的采摘方式,让植物本身带着“伤”和“压力”。这些看不见的东西,顺着纤维,都闷在了那缸染液里,怎么能染出清亮的颜色呢?
回程的车里,阿茜看着窗外飞掠过的山影,忽然开口:“以前我外婆总说,‘染材如育人,环境要清,手脚要净,心思更要纯’。现在想想,这‘污染’哪只是水里土里的东西啊。”她叹了口气,“那份急着多收成、不顾材料死活的心思,那种只求快、不求对的劲儿,才是最厉害的‘染色剂’。它先把人的手给染了,再通过人的手,去糟蹋材料,最后那缸子颜色,怎么会好看?”
她这话,让我心里一动。可不是吗?我们身边多少事,坏就坏在这最初的“污染”上。追求的东西变了味,源头不再清澈,后续无论怎么折腾,那份最初的纯净美好,怕是再也回不来了。匠心精神,守的不光是手艺,更是那份对源头的敬畏和清醒。
回到染坊,阿茜把那一缸染液慢慢倒掉了。她说,这缸“废了”,不能将就。第二天,她联系了更远的、信得过的老产区,重新订了货,还打算亲自跑一趟。雨停了,阳光照进院子,她坐在小板凳上,仔细整理着那些还没被污染的、往年存下的好茜草根,侧影很安静。我知道,她在等,等一份干净的“源头”,重新开始她的“茜染”。这等待本身,或许就是对抗那无形“污染”的最好方式。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