姐弟俩拔萝卜又疼又
姐弟俩拔萝卜又疼又
这事儿得从我老家后院那块菜地说起。那会儿我大概十岁，弟弟小我两岁，正是猫嫌狗厌的年纪。后院靠墙根有片地，奶奶春天随手撒了些萝卜籽，也没怎么精心打理，到了秋末，叶子长得倒是蓬蓬勃勃，绿油油一片。奶奶有天眯着眼看了看，说：“底下该有货了，你俩去拔两个回来，晚上拌个凉菜。”
任务简单明确，我俩摩拳擦掌就去了。心里想着，不就是拔萝卜嘛，能有多难？小手抓住萝卜缨子，那叶子毛毛糙糙的，还有点扎手。我喊“一、二、叁”，两人同时用力往后一拽——好家伙，萝卜纹丝不动，我俩倒差点一屁股坐地上。
“劲儿小了！”弟弟不服气，往手心啐了两口唾沫，虽然没什么实际用处，但架势十足。这次我们调整策略，他抱住我的腰，我抓住萝卜缨，像拔河似的。又是“一、二、叁！”脸憋得通红，脚在松软的泥地上蹬出两个小坑。那萝卜总算有了点动静，发出“啵”的一声轻响，像是土地不舍得松开它。可也只出来一小截，白生生的，看着喜人，可大部分还牢牢埋在土里。
这下可把我们那点好胜心给彻底激起来了。疼？那是真有点。手心被粗糙的叶子磨得发红，火辣辣的；用力过猛，胳膊腿的肌肉都酸唧唧的。可那“又疼又”后面跟着的，绝不是“想放弃”。那是一种混合了不服气、好奇心和莫名荣誉感的复杂心情。又疼，又非得把它弄出来不可！
我俩开始围着那个萝卜转悠，像两个小军事家研究一座堡垒。弟弟不知从哪儿找来半块砖头，想用它挖开周围的土。我则觉得应该用巧劲，左摇摇，右晃晃，先把土弄松。我们俩叽叽喳喳，方案不一，差点先内讧起来。最后还是决定合作，他负责挖松一边的土，我负责摇晃萝卜身子。
这个法子还真见效。泥土一点点被剥开，萝卜的轮廓渐渐清晰，是个胖乎乎的家伙。当它周围的束缚越来越少，我们再次抓住它时，那种感觉不一样了。不再是和一团混沌的泥土较劲，而是能摸到一个实实在在的、土地的果实。最后一次用力，伴随着泥土碎裂的细微声响，它终于被完整地拔了出来！
因为用力过猛，我俩又是一趔趄，差点抱着萝卜摔个四脚朝天。萝卜真大，沾着新鲜湿润的泥土，须根细密，像个沉睡刚醒的胖娃娃。我们举着这个“战利品”，手上生疼，浑身是土，脸上却笑得跟什么似的，那股得意劲儿，仿佛征服了全世界。
许多年后，我老想起那个下午。那种单纯的、为了一个具体目标用尽笨办法的执着，那种在疼痛和疲惫中滋长出来的成就感，特别扎实。现在的人做事，总讲究效率，追求捷径，最好能不费力气就得到结果。可有些东西，就像那个深埋在土里的萝卜，它给你的反馈就是“又疼又慢”。你得付出力气，忍受过程中的一点点不适，跟它磨，跟它耗，最后那“啵”的一声脱离的声响，和手里沉甸甸的收获，才是生活真正想给你的礼物。
奶奶后来用那个萝卜拌了凉菜，格外爽脆清甜。我和弟弟争着吃，都觉得那天的萝卜味儿特别足，大概是因为里面拌进了我们手心的疼、额头的汗，还有那股傻乎乎的认真劲儿吧。那片菜地早已不在了，可拔萝卜的那个秋天下午，却像那张沾着泥的萝卜照片一样，在心里显影得越来越清晰。它告诉我，有些快乐和满足，就藏在那些“又疼又”的事情后面，你得亲自去伸手，去较劲，才能把它们从生活的泥土里，结结实实地拔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