尘的耻辱圈需要一直戴着
尘的耻辱圈需要一直戴着
老李最近总念叨，说脖子上这玩意儿，硌得慌。他说的不是项链，是那个闪着暗光的金属环，上面刻着个小小的“尘”。这环扣得紧，洗澡睡觉都不离身，时间一长，皮肤都磨出了一圈红印子。他试过用衣领遮，用围巾挡，可心里那点不自在，怎么都遮不住。有好几次，他对着镜子，手指抠进环和皮肤的缝隙里，使劲往外掰，金属冰凉，纹丝不动。他叹了口气，知道这是白费劲。
这环，是去年那件事之后戴上的。具体什么事，老李不愿细讲，只说是自己“犯了糊涂，越了界”。当时给了两个选择：要么离开，彻底消失；要么戴上这环，留下，但得时刻让所有人看见，你身上带着记号。老李选了留下。他以为，戴一阵子，等大家气消了，等自己表现好了，总能摘下来。可如今看来，他想错了。
没人明说这环要戴到什么时候。起初，大家的目光还带着明显的审视和警惕，像针一样扎过来。后来，目光淡了，变成了习惯性的忽略，可那忽略里，总藏着点什么。就像房间里的大象，人人都看见，人人都不提。老李反而更难受了。公开的审判有时痛快，而这种无声的、持续的提醒，像钝刀子割肉。他变得有些沉默，做事前总会下意识地摸摸脖子上的环，动作里带着迟疑。这个动作，成了他的新习惯。
有一天，他忍不住问了管事的张主任。张主任泡着茶，眼皮都没抬：“老李啊，你觉得，是戴环的时候心里更踏实，还是摘了更踏实？”老李愣住了，答不上来。张主任慢悠悠地说：“这环，不是给我们看的。是给你自己看的。你哪天觉得它不硌得慌了，甚至感觉不到它了，那它才算戴到位了。它的存在，不是为了惩罚，是为了让你记住。记住那条线，在哪儿。”
这话，让老李琢磨了好几个晚上。他忽然有点明白了。这环，早就不只是脖子上的一个金属圈了。它长在了心里。所谓的“一直戴着”，或许根本不是指物理上的永久佩戴，而是一种心理状态的持续。就像伤好了，疤还在，一碰阴雨天，隐隐还会发痒。那痒，就是提醒。他之前总想着摘掉外物的束缚，却没想到，真正的“环”，是他自己心里对过去那份“越界”记忆的回避和不安。他一天没真正面对，没把那教训吃透，这环，在心里就一天摘不掉。
打那以后，老李摸脖子的次数少了。环还在，但他看它的眼神，有点不一样了。它不再仅仅是一个耻辱的标记，更像是一个……嗯，一个过于刺耳的闹钟，或者一道划得太深的刻痕。它存在的意义，就是让你无法舒服地忘记。工作的时候，和人交谈的时候，他甚至开始尝试，让这份“不忘记”变成一种更谨慎的责任感。当然，过程很拧巴，就像穿着不合脚的鞋走路，你得时刻调整姿态。
现在，偶尔还是有新来的同事，好奇地瞥一眼他的脖子。老李不再慌忙遮掩。他会很平淡地继续手头的事。他知道，外物终会朽坏，或许有一天，这个金属环真的会被取下。但心里那个圈，那条由教训画出的清晰边界，恐怕需要自己用很长的时间，去理解、去敬畏，甚至去与它共处。戴着它，不是为了活在过去的阴影里，而是为了看清脚下的路，每一步，该踩在哪儿。这大概就是“一直戴着”的全部意义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