啊…脔死傲
啊…脔死傲
这标题,念着有点拗口是吧?像是一声没叹完的气,卡在喉咙里,又像是哪个地方的方言,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。其实啊,这词儿是我从老陈那儿听来的。
老陈是我家楼下修鞋铺的老师傅,一双糙手,能叫任何破旧的鞋子“起死回生”。他那铺子不大,味儿还挺冲,胶皮、皮革、还有他那个大茶缸子里浓茶的苦味,混在一块儿。我去修鞋,常看他一边拉着线,一边嘴里念念有词。有次我一只鞋底都快掉了,他接过去,眯眼瞅了瞅,嘟囔了一句:“哎,这东西,脔死傲了。”
我当时就一愣。脔死傲?啥意思?老陈手上活儿没停,慢悠悠地解释:“脔,就是拧着,别着劲儿,不舒服。死傲呢,就是死硬,死要面子,不肯低头。合一块儿,就是说这东西啊,坏都坏了,还别着一股倔劲儿,不肯服软,不肯让人舒舒服服地把它修好。”他说完,自己先乐了,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。
我琢磨着这话,越想越觉得有意思。这哪儿是说鞋啊,这分明是说人嘛。我们身边,甚至我们自己心里,不都常常住着这么个“脔死傲”的玩意儿吗?
记得刚工作那会儿,接了个挺重要的项目。我憋着一股劲,想做出个惊天动地的方案。白天黑夜地琢磨,数据查了一大堆,模型建了好几个,可越想标新立异,思路就越像打了死结的麻绳,怎么都捋不顺。那感觉,就像心里头有个小人儿,明明路走不通了,还梗着脖子,非说自己的方向对,不肯回头看看。这就是典型的“脔死傲”——思路拧巴了,人还骄傲着,不肯承认走进了死胡同。
后来还是部门一位前辈,看我成天眉头紧锁,拍拍我肩膀说:“别跟自己较劲。有时候啊,路走不通,不是力气不够,是方向别住了。退半步,看看别人怎么走的,不丢人。”我这才恍然,放下那份莫名其妙的“傲气”,重新审视,借鉴了一些成熟的经验,很快就把结解开了。你看,这“脔死傲”的状态,除了让自己难受,耽误正事,真没啥好处。
生活中这种“脔死傲”的时刻还真不少。跟家人拌嘴,明明心里知道可能自己理亏,或者话说重了,但那个“傲”字顶在脑门上,就是不肯先开口说句软话。非得冷战几天,把关系也弄得“脔”着了,两个人都别扭。还有的时候,坚持某个习惯,某个看法,明明不合时宜了,环境都变了,还死守着那份“傲”,觉得改变就是认输。这不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?
老陈修我那鞋,也是费了老劲。他说,因为之前粘得不对,胶都硬了,形成了个“死疙瘩”,得先一点点把那层错的、硬的东西剔掉,磨平了,才能重新上胶、缝合。他做这步时特别仔细,嘴里还念叨:“得把这份‘死傲’的根儿先除了,不然,表面糊弄上,走两步还得开。”
这话听着,简直有种朴素的生活哲理。我们心里那些拧巴和顽固,那些没来由的骄傲和不服软,就像那层错误的、变硬的胶。不自己主动去正视它,软化它,只是表面应付,问题就永远在那儿,一走路就硌脚,一遇压力就开裂。
所以啊,我觉得“脔死傲”这个词,虽然土,虽然怪,却是个挺妙的镜子。时不时拿出来照照自己,看看有没有在哪儿别着劲儿,还自以为是地昂着头。发现有了这苗头,不妨学学老陈修鞋:停下手里的蛮干,找准那个“死疙瘩”,耐心地把它化解开。这不是认输,这是为了让往后走的路,更顺当,更舒服。
鞋修好了。我穿上试了试,稳稳当当。付钱时,我对老陈说:“您这词儿,真绝了。”老陈嘿嘿一笑,端起他那大茶缸子:“啥绝不绝的,过日子,修东西,不都得讲究个‘顺’嘛。心里头顺了,手上才顺,脚底下也才顺。”
我拎着鞋出门,阳光挺好。心里头那个时不时冒出来、别着劲的小人儿,好像也被这阳光晒得,舒展了那么一点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