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日透夜夜透
日日透夜夜透
老张最近有点儿不对劲。这话是他媳妇跟我唠嗑时说的。她说老张啊，现在整个人像被什么吸住了魂儿，下班一进门，鞋还没换利索，人就陷进沙发里了。手机屏幕那点光，幽幽地映在他脸上，能一直亮到半夜。喊他吃饭，头叁声是听不见的，第四声才闷闷地“嗯”一下，眼睛可还粘在屏幕上呢。媳妇叹了口气：“这不就是‘日日透，夜夜透’么？日子和夜晚，都被那玩意儿透了个底儿掉，人像个空壳子。”
“透”这个字，用得真绝。想想看，我们现在过的日子，是不是也常常被“透”着？早晨睁眼第一件事，手指比脑子先醒，摸过手机，把朋友圈、新闻推送刷个“透”，好像不这样，就不知道今天该怎么开始。通勤路上，耳机一塞，播客短视频灌个“透”，生怕有一段空闲留给自己。晚上回到家，疲惫是真疲惫，可躺下后又不甘心睡，非得把各个础辫辫红点刷干净，把热门剧集进度条追平，才算给这一天画上句号。这夜，又被我们熬“透”了。
我们总觉得自己在主动获取信息，在连接世界。可有时候一抬头，发现小半天过去了，脑子里乱哄哄的，塞满了明星八卦、社会奇闻、碎片观点，真正能沉淀下来的东西，少得可怜。那种感觉，就像吃了一肚子膨化食品，当时嘎嘣脆挺过瘾，吃完却觉得更虚空。我们的注意力，被切得比葱花还碎；我们的时间，像指缝里的水，悄没声儿就流干了。老张媳妇说的“空壳子”，大概就是这种被过度填充后的奇怪空虚吧。
问题出在哪儿呢？我想，或许是那份“害怕错过”的焦虑在作怪。怕错过热点，怕跟不上话题，怕被时代甩下。结果呢，我们拼命地“透”，想把一切都看尽、抓牢，反而把自己活成了一个被信息流冲刷的河床，什么也留不住。这其实是一种更深层的“信息过载”。我们接收的早已远超能处理的极限，脑子不堪重负，心也跟着累。
那天傍晚，我看见老张一个人站在小区花坛边，没看手机，就盯着快要落山的太阳发愣。橘红色的光铺了他一身。我走过去，递了支烟。他接过，没点，在手里捏着。过了好一会儿，他才慢慢说：“你看这云，变得多慢。我好像……很久没这么慢地看过一样东西了。” 那天之后，老张还是看手机，但沙发上那个“坑”，他待的时间短了些。周末甚至拎出了落灰的钓鱼竿，说是要去河边“空坐”一下午。
这给我提了个醒。生活或许不该是一场全方位的“透”视赛。有时候，主动给日子留点“不透”的角落，反而能喘口气。比如，试着让手机在吃饭时彻底歇菜；比如，任由一个下午“浪费”在毫无目的的散步或发呆上。那些没有被信息填满的缝隙，说不定才是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，在悄悄生长的地方。
“日日透，夜夜透”，透来的是热闹，是喧嚣。可偶尔，我们也得关掉那些四面八方涌来的声音，听听自己心里的动静。毕竟，日子是自己的，总得留点不透光的实处，才能在上面踩出脚印，而不是一直飘在浮光掠影的海上，对不对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