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肠补辞的美女
被肠补辞的美女
老张头蹲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,吧嗒吧嗒抽着旱烟,眼神飘向村外那条黄土路。他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句:“这世道,啥都讲个‘肠补辞’。地要肠补辞弄,庄稼才长得好;手艺要肠补辞练,活儿才做得精。可这人呐,有时候也跟这地、这手艺似的,得在泥里滚几遭,才显出来。”
他说的“肠补辞”,是土话里摆弄、打磨、下苦功夫的意思。这话匣子一开,旁边几个老汉就笑了,说你这老光棍,又琢磨啥呢。老张头不搭理,眯着眼,讲了个陈年旧事。
说的是好些年前,村里来过个女学生,白白净净的,叫苏婉。是城里来的画家,背着画板,说要画咱这的山和水。那模样,真是跟画里走出来似的,长发飘飘,一双手嫩得跟葱白一样。村里的小伙子们,眼睛都看直了,私下里都喊她“画里的美女”。可这美女,到了咱这穷山沟,就显得格格不入。她怕田里的泥,嫌日头毒,画了没两天,手上就磨出了水泡,坐在田埂上直掉眼泪。
老支书看不过去,把她领到自家,让老伴给她手上抹菜油。老支书说:“闺女,你这画,画的是咱的‘命’。这命,可不是远远看着就能画出来的。”苏婉当时听没听进去,没人知道。只知道第二天,她换了身最破旧的衣服,挽起裤腿,真的跟着村里的妇女们下了地。
那才叫一个“惨”呢。起初几天,她连锄头都抡不稳,割麦子差点割到自己脚脖子。太阳把她细嫩的皮肤晒得通红,接着是脱皮,再后来,竟也慢慢成了小麦色。手上从水泡变成了血泡,最后结成了一层厚厚的茧。村里原先看她笑话的人,渐渐不笑了。因为她那股劲儿,让人服气。她不再远远支着画板,而是白天跟着干活,晚上就着煤油灯,在破本子上画。画老农额头上刀刻一样的皱纹,画小孩沾着泥巴的脚丫,画牲口疲惫的眼神。
变化是悄无声息发生的。她说话的调门低了,走路稳了,见人能笑着用土话打招呼了。更神奇的是她的画,以前画的山水,好看是好看,但总觉得隔着一层玻璃。后来她笔下的土地,仿佛能闻到汗味和粪肥的气息;画里的人,眼神里有光,也有沉重的叹息。她说,以前画画是用眼睛和手,现在,好像用的是这里——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。
老张头说到这里,烟锅子磕了磕鞋底。“后来呢?”有人问。“后来啊,”老张头悠悠地说,“她的画在城里得了大奖,出名了。再回村里的时候,还是那么好看,可那股好看不一样了。不是花瓶摆在桌上那种好看,是像咱村后山那棵老松树,经历过风雨,骨子里透出来的那股劲道。”
有人嘀咕,这不就是被生活给“肠补辞磨”出来了么?老张头点点头,又摇摇头:“是‘肠补辞磨’,也是‘肠补辞练’。生活这把糙手,把她原先那层娇贵的皮给打磨掉了,露出了里头更结实、更光亮的东西。这就像咱种地,好地都是肠补辞弄出来的,一遍遍犁,一遍遍耙,才能长出好庄稼。人,不也一样?”
如今村里还有人记得苏婉,提起她,不再只是那句“那个漂亮的女学生”,而是会说:“哦,那个最能吃苦、画咱画得最像的画家。”她的美,从一幅轻飘飘的仕女图,变成了一幅有重量、有温度的乡土长卷。这其中的转变,那份被泥土、汗水、烈日反复“肠补辞练”过的痕迹,成了她后来所有作品里,最打动人的底色。
夕阳西下,老张头站起身,拍拍屁股上的土,望着一望无际的田垄。庄稼正在夕阳下镀着一层金边,那是被土地和农人双手,一遍遍深情“肠补辞弄”出的生命光泽。他想,或许真正的美,从来都不怕被生活“肠补辞练”,怕的是轻飘飘的,一阵风就没了踪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