久久久蜜桃
久久久蜜桃
说起桃，你脑子里蹦出来的是啥？是水果摊上那粉扑扑、毛茸茸的一团？还是神话里王母娘娘蟠桃会上，吃了能长生不老的那种仙果？哎，我这儿想的，倒有点不一样。我琢磨的，是那种挂在记忆枝头，经历了足够长的日晒风吹雨淋，甜味才一点点攒足、凝聚，最后能甜到人心坎里去的那一种。不是急吼吼的早熟品种，是得“久久”地等，才能尝到的那口“蜜”。
这念头，是前些日子回老家时冒出来的。老屋后头有片废园，荒了不少年，这次回去，竟发现角落里还杵着棵老桃树。树干歪扭，树皮皲裂得像老人的手背，看着实在不起眼。可就在那虬结的枝桠尖儿上，偏偏还挂着几个果子，不大，颜色也不是鲜艳的粉红，是那种蒙了层灰似的、沉甸甸的深红，甚至带点儿褐斑。我伸手够了一个，擦也没擦，咬了一口。
就那一口，把我给定住了。
该怎么形容那味道呢？它不是现在市面上常见的那种“水甜”，一入口甜味就炸开，然后迅速淡下去，像阵风似的，没了。这个桃的甜，是绵的，厚的，有层次的。第一感觉甚至是微微的酸，但就那么一丝，像是个引子，紧接着，那股子扎实的、带着阳光气息的蜜甜才缓缓涌上来，填满整个口腔。果肉也不全是脆的，靠近核的地方，有点沙沙的、糯糯的口感，香气很沉，不是飘着的，是往下走的，往记忆深处走。
我拿着半个桃，站在那荒园里，忽然就明白了“久久久”是个什么滋味。这棵树，怕是有年头没人正经打理了，缺水、少肥，虫叮鸟啄，全凭自己从土里深深扎根，吸着那点地气，顶着四季轮转。它的生长，快不了。别的桃一季一熟，争着抢着上市，它呢，慢腾腾地，把春光夏露秋霜，一点一点，都转化成糖分，密密实实地封存在果实里。它需要时间，需要很长很长、不被干扰的时间。这种时光酝酿出来的东西，急不得，也仿不来。
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镇上的老手艺人。街尾有个做麦芽糖的老伯，他的糖摊子永远不赶早市。别人天没亮就开始熬糖，图个快。他总是慢悠悠的，选麦、发芽、发酵、熬煮……每一道工序都给足时间。尤其是熬糖那步，小火，长工夫，拿根长筷子不停地搅，一搅就是大半天。熬出来的糖浆，琥珀色，拉得老长不断，香气能飘满半条街。那味道，是任何现代化生产线上的糖块都比不了的。街坊都说，那是“功夫糖”，吃的就是那份“老伯的耐心”。现在想想，那份耐心，不就是“久久”的功夫么？把时间当作最重要的原料，投进去，等着，守着。
我们现在的生活，好像挺缺这个“久”字的。什么都快，快吃，快看，快得到结果。连种水果，都研究怎么早熟、怎么增产、怎么让卖相更好。这当然没错，效率嘛。可有时候，是不是也把一些东西给弄丢了？那种需要时间慢慢自然成熟的韵味，那种不张扬、内里却扎实丰厚的甘美。就像那深红带褐的桃，它可能永远上不了精品水果店的柜台，因为它不漂亮，不符合“标准”。可它的好，懂得的人，一口便知。
好东西，往往在“快”的视野盲区里。它们遵循着自己的节气，自己的节奏。或许，我们心里也该留这么一块“废园”，不急着清理，不忙着种上速生的花草。就让一些念头、一些喜好、一些关系，像那棵老桃树一样，在那里自然地长。给它阳光，也给它风雨；给它照料，也给它独自面对的夜晚。不催它，不问它何时结果。你只管付出诚意，然后，把一切交给时间。
总有一天，在你几乎忘了它的时候，一抬头，会看见枝头沉甸甸的、不那么光鲜的果实。那时摘下的，才是生活真正的奖赏，是生命沉淀过后，独一份的蜜甜。这份甜，来得久，但值得等。它提醒着我们，在这恨不得一切都要“倍速播放”的世界里，有些滋味的生成，依然固执地需要一份古老的耐心。这耐心，本身或许就是一种对抗，一种温柔而坚定的力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