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家,3190,松动的嘴唇

发布时间:2025-12-30 04:26:45 来源:原创内容

和家,3190,松动的嘴唇

那扇绿漆剥落的单元门,是3190号。门牌旁边,用透明胶带歪歪斜斜贴着一张水电费通知单,边角已经卷了起来。我站在门口,钥匙插进锁孔,却迟迟没拧。楼道里飘着谁家炝锅的油烟味,混着旧报纸的潮气。这味道太熟悉了,熟悉到让我鼻子发酸。这就是“和家”,一个被岁月磨光了棱角的地方。

推开门,光线有点暗。客厅还是老样子,沙发罩洗得发白,扶手上有个我小时候烫出来的小洞。母亲正背对着我,在阳台摆弄那几盆半死不活的绿萝。听见动静,她转过身,嘴唇动了动,好像想说点什么,最后却只化成一句:“回来啦?饭在锅里热着。”她的嘴唇似乎比我记忆里薄了一些,抿着的时候,嘴角有两道深深的纹路。

父亲坐在他那把吱呀作响的藤椅上,戴着老花镜看报纸。听见我进来,他把报纸往下挪了挪,露出眼睛,看了我几秒,点点头,又举起了报纸。我们之间的空气,像凝固的胶水。我想开口问问他的腰还疼不疼,话到嘴边,却觉得那声音陌生得很,硬生生咽了回去。我的嘴唇,好像也生锈了。

晚饭时,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响。我扒拉着碗里的米饭,忽然想起小时候,这张桌子可热闹了。我会叽叽喳喳说学校里的事,父亲会板着脸叫我“食不言”,母亲则忙着给我夹菜。现在,沉默成了主菜。母亲的嘴唇几次微微开启,目光在我和父亲之间游移,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,给我夹了一块排骨。

“你张阿姨,”母亲终于找到了话题,“她女儿上个礼拜生了,是个大胖小子。”她顿了顿,小心地看了我一眼。我知道那未竟的话是什么。我的嘴唇紧了紧,挤出一个“哦”字。话题像断线的风筝,掉了下来。

回到自己久违的小房间,一切都没变。书架上塞满了过时的辅导书,墙上还贴着球星海报。我坐在床边,手指无意识地划过有些粗糙的床单。这个家,这套位于3190号房子里的所有温度,仿佛都藏在那些欲言又止的瞬间,藏在那些“松动的嘴唇”之后。他们想问我的工作顺不顺利,想问我的一个人在外过得好不好,想问许多许多,可话一出口,全都变成了天气预报和邻里八卦。我也是。我想说我的压力,我的迷茫,甚至想说一句“我想你们了”,可嘴唇像有千斤重。

夜里起来喝水,看见父母房门底缝还透出微光。隐隐约约,传来他们压得很低的说话声,断断续续,听不真切。我停在黑暗的客厅里,忽然觉得,这沉默的“和家”,这3190号里,爱并没有消失,它只是换了种方式存在。它变成了保温锅里的饭菜,变成了阳台上反复打理的绿萝,变成了深夜里那缕为我留的光,和那阵窸窣的低语。它们都是“松动的嘴唇”未能说出的那句话。

第二天早上,我起得比平时晚些。餐桌上摆着豆浆油条,母亲在厨房擦着早已干净的灶台。我坐下,喝了一口温热的豆浆,喉咙动了动。“妈,”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干,“这油条……还是老街口那家买的吧?味道没变。”母亲擦灶台的手停了一下,转过身,脸上有一种很柔和的神情。“是啊,你爸一大早溜达过去买的。他说你就爱吃这个。”

父亲依旧在看报纸,好像没听见。但我看见,他那拿着报纸的手,轻轻往下放了放。那一刻,3190号房间里的空气,仿佛被这句话撬开了一丝缝隙,有什么温暖的东西,缓缓流了进来。我知道,那些“松动的嘴唇”,总有一天,会找到最朴素的词语。而在这之前,沉默的守望,或许就是“和家”最深沉的样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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