坐在又大又硬上面做作业作
坐在又大又硬上面做作业
说出来你可能不信，我人生中效率最高、思路最清晰的作业时光，不是在那把符合人体工学、能叁百六十度旋转的电脑椅上完成的，而是在老家院子里，那块又大又硬的青石板上。
那块石板有多大呢？小时候的我可以在上面铺开一整张报纸，趴着看连环画。它又有多硬？夏天穿着短裤坐上去，不出十分钟，膝盖窝那儿就能硌出浅浅的红印子。可偏偏就是这么个“反人类”的地方，成了我赶暑假作业、琢磨数学难题的秘密基地。
你可能会想，这不是自找罪受吗？软乎乎的沙发、带靠背的椅子，哪个不比这强？哎，这事儿还真有点门道。我记得有一回，被一道几何证明题卡住了，在书桌前磨蹭了半个多小时，屁股在软椅里陷得越来越深，脑子却像团浆糊。心里毛躁得很，一会儿抠抠橡皮，一会儿看看窗外。最后干脆一跺脚，拿着作业本和草稿纸就冲到了院子里。
一屁股坐在那块青石板上。嚯！那股子透过薄裤传来的、结实又微凉的触感，瞬间让人一激灵。刚才那点昏昏沉沉的烦躁，好像一下子被这坚实的触感给镇住了。背不自觉地挺直了，因为没法往后靠，也没地方让你瘫软。注意力，就这么被身体下方这份不容分说的“硬气”给聚拢了回来。
院子里的风轻轻地吹，头顶是老槐树的叶子沙沙响。手里的笔点在草稿纸上，眼睛盯着那些线条和辅助线。说来也怪，离开了那个“太舒服”的环境，身体的感官反而变得敏锐而单纯。石板的硬，成了某种清晰的边界，它明确地告诉你：你此刻坐在这里，就是为了解决眼前这件事。没有退路，也没有让你分神的温软陷阱。
这种环境约束，像是一种无声的契约。它不给你提供舒适的沉溺，反而用最原始的方式，把你的精神和眼前的作业牢牢“绑”在一起。思路，就在这种微微的“不适”与高度的专注中，慢慢打开了。那条怎么也画不出的辅助线，突然就在脑海里清晰了起来。笔尖刷刷地动，世界仿佛就剩下了我、石板、还有纸上正在被驯服的难题。
后来我渐渐明白，那块又大又硬的石板，提供的是一种独特的“仪式感”和“场域”。它不像学习桌，堆满了杂物，随时可能被手机、小说干扰。它空空荡荡，功能单一，坐在上面的唯一正当理由，似乎就是思考和学习。这种物理上的“硬”，无形中催生了一种心理上的“定力”。
现在的孩子们，条件好多了，有专门的书房，各种护眼灯、矫姿椅。可有时候，会不会是选择太多、环境太“软”，反而消磨了那种破釜沉舟的专注呢？一点点不适就换姿势，一点点干扰就拿起手机。我们是不是在追求极致舒适的同时，也悄悄丢掉了某种在简单甚至粗粝环境中，直面问题核心的能力？
当然，我不是说大家都该去找块石板坐着。只是偶尔觉得，当我们心思涣散、效率低下的时候，或许可以主动给自己创造一点“约束”。比如去图书馆不带充电宝，比如在书桌前只放当下要用的一本书。原理是相通的，就是为自己划出一块心灵的“石板”，用一点形式上的“硬”，来对抗思绪的“散”。
那块老家的青石板，早就随着院子改造不知去向了。但我总会记得，那些个下午，身体下面是切实的坚硬与微凉，心里头却是一片灯火通明的清晰和明朗。那份通过环境约束得来的、结结实实的收获感，是往后坐在任何柔软沙发里，都难以复制的滋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