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口的两人去模糊板厚德
火口的两人去模糊板厚德
山口把摩托车停在路边,熄了火。引擎的嗡嗡声瞬间被四周的寂静吞没,只剩下远处海浪拍打黑色礁石的闷响。他摘下头盔,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浸湿,贴在皮肤上。美绪从后座下来,没说话,只是望着前方那片在暮色中呈现暗红色的荒芜土地——那座休眠的火山口。
他们来这里,是为了找一块板子。不是普通的木板,而是一块据说被当地人称作“厚德板”的老旧告示牌。山口爷爷的笔记里潦草地写着:“火山口北侧,模糊旧板,厚德载物。”后面跟着一串难以辨认的坐标。爷爷去世后,整理遗物的山口发现了它。美绪当时凑过来看,指尖划过那行字:“‘厚德’?听起来像老掉牙的训诫。”
“也许就是呢。”山口当时笑了笑,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。他和美绪的关系,那时也正处在一种说不清的“模糊”地带。比朋友多,但谁也没勇气再往前踏一步,好像彼此之间隔着一层毛玻璃,看得见轮廓,却看不清真切的表情与心意。这块莫名其妙的“厚德板”,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借口。一场短途旅行,一次共同探索,或许能让那层玻璃透亮些?
火山地区的路不好走,地上满是火山砾,踩上去沙沙作响。空气里有淡淡的硫磺味。他们按照粗略的方位找了快一个小时,天色越来越暗。就在打算放弃的时候,美绪忽然“啊”了一声。在一片低矮的灌木后面,斜插着一块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木板。它确实很旧了,边缘被风雨侵蚀得发毛,表面的漆斑驳脱落,字迹更是模糊得一塌糊涂。
山口用手电照上去,仔细辨认。果然,最上方是两个勉强能看出的繁体字:“厚德”。下面的小字几乎成了抽象画。美绪凑得很近,她的呼吸轻轻拂过山口举着手电的手臂。“厚德……”她低声重复,“到底是什么意思呢?爷爷为什么特意记下这个?”
这个问题,山口在路上想过很多次。此刻,在这荒凉、寂静、仿佛与世界隔绝的火山口,看着眼前这块破败模糊的板子,一个念头却异常清晰起来。“也许,”他开口,声音在空旷中显得有点干涩,“‘厚德’指的不是板子本身。”
美绪转过头,在昏暗的光线里看着他。
“载物,需要厚德。但‘德’不是刻在板子上给人看的训诫。”山口继续说,这些话像是自己涌出来的,“它可能……就是一种实实在在的‘厚度’。像这大地,沉默地承载一切,好的坏的,炽热的冰冷的。爷爷是不是想说,人和人之间,也需要有这种‘厚’的基底?能经得住时间的模糊,承得住情绪的起伏。”
他说完,有点不好意思,觉得自己在胡言乱语。但美绪没有说话。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,目光重新落回那块模糊的板子上,又似乎穿透了它。四下无声,只有风穿过火山岩缝隙的呜咽。那块“厚德板”,依旧模糊不清地立在那里,但它存在的意义,仿佛在那一刻突然清晰了。它不再是一个需要破解的谜题,而像一个沉默的见证者。
“我们回去吧。”良久,美绪说。声音很轻。
返程的路上,还是山口骑车,美绪坐在后面。但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。来时那种悬在半空的“模糊感”,似乎被火山口那荒凉而厚重的空气沉淀了下去。美绪的手轻轻环住了山口的腰,把脸靠在他背上。这个简单的动作,没有任何言语,却比任何解释都来得清晰有力。他们之间那层毛玻璃,在共同寻找、并肩站立、以及那段对于“厚德”的笨拙思考中,悄然融化了。
摩托车沿着海岸公路行驶,灯光划破深蓝的夜幕。山口想起板子上那些完全无法辨认的小字。具体写了什么,已经永远无人知晓。但这或许并不重要。重要的是,这块被时光打磨得模糊的板子,以其“厚德”之名,让他们触摸到了一点比语言更坚实的东西——那是关系里沉默的承载,是无需言明的理解,是共同经历一段旅程后,落在心底的那份沉甸甸的踏实。这份“厚”,足以让他们看清彼此,也看清前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