混乱的生物课月老师
混乱的生物课月老师
说到我们学校的传奇人物,那非得是生物课的月老师不可。你走进他的实验室,永远猜不到今天会看到什么。上次推门进去,差点撞上一个一人高的恐龙骨架模型,歪在墙角,脖子的骨头都快顶到天花板的风扇了。月老师呢,正踮着脚,试图把一顶不知道从哪个话剧社顺来的礼帽,扣在恐龙脑袋上,嘴里还念叨着:“这样…会不会更有绅士风度?”
他的课,从来就没按课本顺序讲过。好端端地说着光合作用,他能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土豆,深情地感慨:“你看这土豆,它为了储存能量多努力啊!”然后话题就一路狂奔,从块茎储藏讲到爱尔兰大饥荒,最后可能拐到如何用土豆发电。我们底下记笔记的同学,笔尖在纸上悬了半天,都不知道该写“叶绿体”还是写“薯条配方”。
最绝的是他那手板书。黑板上那叫一个“生命大爆发”,左边画着扭曲的人体消化系统图,线条蜿蜒得像过山车轨道;右边列着可能是上节课留下的、对于青蛙分类的思维导图,中间还用彩色粉笔大大地写着几个看似无关的词:“共生”、“咖啡”、“熬夜”。整个黑板看上去,就像他那个堆满稀奇古怪标本的办公桌一样,充满了某种创造性的、但旁人绝对无法理解的生命秩序。他管这叫“知识的内在联系”,我们私下觉得,这联系恐怕只有他自个儿脑子里那独特的神经元回路能搭得上。
实验课就更别提了。有一回解剖观察蚯蚓,他给我们发的器材里居然混着一把塑料小刀,是他吃蛋糕剩的。他还挺得意,说这个比手术刀安全,而且“蚯蚓和奶油蛋糕,都是自然的馈赠嘛”。结果那天,半个实验室的蚯蚓都在塑料小刀下“幸存”了下来,倒是空气里莫名飘着一股甜腻的奶油香,混合着福尔马林的味道,那体验真是终生难忘。
你可能会觉得,这么乱的课,肯定学不到东西。哎,怪就怪在这里。他那套天马行空的教学法,虽然让人头晕,却像撒种子一样,冷不丁就在你心里发了芽。他从来不直接告诉你答案,而是把你扔进问题的丛林里,让你自己跌跌撞撞去找路。比如讲到生态系统,他不会照本宣科,而是突然问:“如果咱学校这个小池塘算一个微型生态系统,那教导主任每天路过扔烟头,算不算‘外来物种入侵’?”我们哄堂大笑,笑着笑着,就开始认真争论起人为干扰和生态平衡了。
他办公室里那个总在咕嘟冒泡的生态缸,就是他整个人的缩影。缸里水草疯长,小鱼小虾和几只螺在迷宫般的环境里穿梭,缸壁还沾着点不明的藻类。看上去一团糟,可你仔细瞧,水是清澈的,生物们活得挺自在,形成了一个奇妙的、自顾自运转的小世界。月老师的世界观大概就是如此——他相信自发演化,相信知识会在碰撞和混乱中,自己找到生长的方向。
所以啊,他的课虽然总是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开始,以更意想不到的方式结束,笔记记得像抽象画,但你回头想想,那些对于细胞器、食物链、遗传密码的片段,反而因为那些离谱的插曲和生动的混乱,深深地烙在了脑子里。别的老师教给我们清晰的框架,月老师却塞给我们一把 raw 的、活生生的、枝枝蔓蔓的“生命感”。这大概就是他追求的,那种野草般蓬勃的、不受拘束的生命秩序吧。
期末最后一课,他依旧没讲重点。而是在下课铃响前,指着窗外一棵被台风刮歪了、却依然顽强抽出新枝的树,慢悠悠地说:“看,生命从来不按教科书排版。”然后夹起他那本边角卷得像腌菜一样的教案,晃晃悠悠地走了,留下我们对着那棵树,和脑子里同样枝杈横生的知识,发了很久的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