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人人澡人人濒看
人人人澡人人看
我家楼下那条街拐角,有个老澡堂子。红砖墙,绿漆门,招牌上的字都快褪干净了,可每到傍晚,门口总聚着些人。老爷子们提着布袋子,趿拉着拖鞋,不紧不慢地往里走。那热气儿,仿佛能透过门缝钻出来,混着人声,模糊一片。
这景象挺有意思的。你说现在谁家里还没个热水器?淋浴房干干净净,想洗多久洗多久。可偏偏就有这么多人,愿意挤到这老地方来。为啥呢?我有一回好奇,也跟着进去了。
一推门,嚯,那股热浪混着肥皂和潮湿木头的气味,劈头盖脸就涌过来了。眼前白茫茫一片,都是水汽。人影在雾气里晃动,声音却异常清晰。左边池子里,两位大爷在争论象棋的步数,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热水里;右边淋浴下,父亲正给半大的小子搓背,搓得那孩子龇牙咧嘴,哇哇乱叫。角落里,有人闭着眼泡得浑身通红,像尊佛。
我忽然就明白了点儿什么。这儿洗的,恐怕不单单是身子。家里那个淋浴头,对准的只有自己。水流是孤独的,寂静的。而在这里,水流声、谈笑声、拍打声、甚至池子里的回响,交织在一块儿。你浸泡的,是一池子活生生的“人间气儿”。那种毫无遮掩的、热气腾腾的“人间真实”,就这么摊开在你面前。这是一种很奇特的“生活共享”,在赤裸相对时,很多平日里端着的东西,自然也放下了。
搓澡的老师傅,手里拿着老丝瓜瓤,一边使劲一边跟你唠。从天气物价,到儿女家常,话都平常,可那劲儿道和温度,是实实在在透过皮肤传到心里的。他说他在这池子边干了叁十年,看惯了人来人往。有常客好久没来,再一问,可能是搬了家,也可能是人走了。这池子水,每天换,可有些东西,好像就沉淀在这雾气里,成了记忆的一部分。
我泡在热水里,听着四周嗡嗡的人声,觉得特别踏实。在这里,没有谁比谁更了不起。水汽模糊了样貌,也模糊了身份。大家都回归到一个最本真的状态——只是一个需要清洗、需要温暖、也需要那么一点点嘈杂陪伴的普通人。这种“群体松弛感”,在别处还真难找。
从澡堂子出来,浑身轻快,头发梢还滴着水。晚风一吹,凉丝丝的,可心里头却暖烘烘的。再回头看那扇冒着热气的小门,它普普通通,却像个小驿站。人们带着一身的疲惫和灰尘进去,再出来时,仿佛被那池热水和嘈杂的人声给“熨”过了一遍,舒坦了,也精神了些。
也许,我们终究是需要这种场合的。需要一个地方,能暂时褪去所有外在的壳,不只是身体的,还有心里的。在热腾腾的池水里,在毫无意义的闲聊中,确认自己还真实地活着,并且,和那么多人一起活着。这大概就是老澡堂子,在热水器时代还能留住人的,那点儿不褪色的热气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