村长压在小雪身上耕耘视
村长压在小雪身上耕耘视
村里最近出了件怪事。老槐树下的石磨盘,连着叁天凌晨自个儿转起来了,咕噜咕噜的,像有头看不见的驴在拉磨。这事儿传到七十岁的赵老汉耳朵里,他蹲在门槛上吧嗒着旱烟,浑浊的眼睛望着村西头那片快荒了的坡地,慢悠悠吐出一句:“怕是地气不顺咧。”
赵老汉是村里的老村长,退下来十几年了,可村里人遇上大事,还是习惯性往他那两间瓦房跑。他说的“地气”,是这山坳坳里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老话——田垄要直,人心要齐,这地气才顺,庄稼才肯长。可这些年,年轻人都像候鸟似的往城里飞,留下些老人孩子守着空落落的院子。那几百亩好地,慢慢就长了荒草,地气,也就跟着乱了。
小雪是去年秋天回村的。这姑娘在省城读完大学,没留下找工作,拖着个行李箱就回来了。村里人议论纷纷,有说她傻的,有猜她是在外边混不下去的。小雪也不多解释,径直找到老村长家。“赵爷爷,西坡那片荒地,我想包下来。”老村长抬了抬眼皮,没说话,只用烟杆子指了指墙角的锄头。第二天,天刚蒙蒙亮,小雪就扛着锄头下了地。
开荒的苦,没干过的人想象不到。碎石块、老树根、板结的泥块,一锄头下去,虎口震得发麻。头一个月,小雪手上磨出的血泡破了又好,好了又破。村里有人看笑话,也有人傍晚溜达到地边,咂咂嘴:“女娃娃,逞能哩。”老村长呢,白天从不见他去看,可每天傍晚,他总“恰好”散步到西坡,蹲在地埂上,看着小雪弓着的背影,一蹲就是半晌。
变化发生在一个雨后的清晨。有人看见老村长扛着他那把老镢头,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小雪的地里。他没跟小雪打招呼,也没指挥什么,就在小雪开出来的地旁边,找了一块最硬、石头最多的地方,一下,一下,刨了下去。他那干瘦的背脊,像一张拉满了的弓,沉重的镢头举起来,又深深楔进土里。远远看去,他那嶙峋的身形,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,“压”在那片亟待苏醒的土地上,也“压”在了小雪那份孤零零的坚持上。他不是在帮她干活,他是在用最笨拙、最古老的方式,给这片土地,也给这个年轻人,做一次“耕耘视”——用眼睛看,用汗水浇,用全部的心力去审视和唤醒。
这一老一少,渐渐成了西坡的风景。话不多,一个在前面挖,一个在后面整。老村长偶尔会停下来,捏一把土,搓一搓,放在鼻子下闻闻,然后摇摇头,或者点点头。小雪就跟在旁边看,学着做。村里看笑话的声音,不知什么时候,慢慢没了。先是李婶送来一壶绿豆汤,接着王叔扛来几根搭豆架的竹竿。再后来,村里几个没外出的半劳力,吃了晚饭也溜达过来,顺手拔几把草,搬几块石头。
地,就这么一尺一寸地“活”了过来。开春,小雪在地里种上了玉米和豆子,还划出一小片,试种从农科站弄来的新薯种。种子下地的那个傍晚,老村长又蹲在了地头。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另一道坚实的田垄。他眯着眼,望着那片平整的、泛着湿气的土地,缓缓地说:“这人呐,跟庄稼一个理。根扎得深,才不怕风雨。心在这,地气,自然就回来了。”
老槐树下的石磨,不知从哪天起,不再自己转了。村里有人说,是西坡的地气顺了,把整片村子的“脉”都给捋顺了。而小雪站在那片已经冒出青青苗芽的地里,回头望了望村庄升起的炊烟。她忽然明白了老村长那份沉甸甸的“耕耘视”——那目光里压着的,不是重量,是比土地更深厚的期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