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女黄色的
美女黄色的
你说“美女黄色的”,这五个字蹦出来,我脑子里先是一愣,然后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。不是那种直白的、海报式的联想,倒像是有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旧时光气韵,慢悠悠地从记忆深处浮上来。
我小时候住的那条巷子,尽头有户人家。院墙不高,每年初夏,总有一大丛黄婵探出头来。那黄,不是明晃晃的亮黄,是带着点奶油的、温润润的鹅黄。花开得热闹,一串一串的,藏在油亮的绿叶里。我们几个孩子追跑打闹经过,总忍不住慢下脚步,多看几眼。那时不懂什么美感,就觉得好看,心里头舒坦。
那家的女儿,我们叫她阿婵姐。她常在花丛边洗头发,长长的黑发浸在水盆里,弯腰时,颈后露出一段好看的弧度。她穿一件洗得发软的淡黄色棉布衫,阳光透过叶隙洒在她身上,光斑跳跃。她拧干头发,抬起头甩一甩,水珠溅到那些黄婵花上,花儿便跟着颤一颤。那一刻,人、衣裳、花,还有空气里湿漉漉的皂角味儿,全都融在那片柔和的黄色光晕里。那是一种鲜活的生命感,静悄悄的,却又蓬蓬勃勃。
后来读到些诗词,什么“缃绮为下裙,紫绮为上襦”,什么“揉蓝衫子杏黄裙”,才恍惚觉得,古人早就懂了。这“黄”字用在女子身上,从来不是单一的颜色。它可以是少女衣衫那抹娇嫩的鹅黄,是成熟女子裙裾上沉稳的秋香黄,也可以是历经岁月后,留在眼底的一抹温润光泽。
这黄色,它不争。不像红那么灼眼,不像白那么清冷。它就在那儿,自带一股暖意,一种沉淀的韵味。好比秋日午后,书页被时光熏出的那种微黄;也好比老照片里,祖母那件旗袍领口上,依然鲜亮的绣花线。它是一种经得起品、耐得住看的颜色。
现在满大街的流行色,换个不停。可你发现没,有些颜色一阵风就过去了,而有些色调,比如那种低饱和度的、带着灰调的黄,或是像泥土般朴实的赭黄,总能慢慢沉淀下来,成为衣橱里那件穿了又穿、看了心安的基础款。它不刻意标榜什么,却自有主张。
再往深里想,这“美女黄色的”,或许说的也不只是视觉。一种性情,一种气质,也可以是“黄色”的。不是张扬的,而是内敛的、温暖的、有厚度的。像冬日手里一杯刚好入口的姜茶,暖意从手心慢慢渗到四肢百骸。她说话可能不疾不徐,笑容里带着理解和包容,相处起来,让人觉得放松、踏实。这种暖调的氛围感,比惊艳一时的美貌,或许走得更远。
前阵子偶然路过一个画展,看到一幅肖像。画中的女子侧身坐着,穿着芥末黄的毛衣,背景是灰蒙蒙的。整幅画没什么惊人笔触,可那抹黄,却像画布上唯一的光源,幽幽地亮着,衬得她的神情格外宁静深远。我在画前站了好一会儿,忽然又想起了巷子尽头,黄婵花下的阿婵姐。时光流逝,具体面容早已模糊,可那片鹅黄色的、带着水汽和皂香的印象,却越发清晰起来。
所以啊,“美女黄色的”。这标题乍看有点无厘头,细琢磨,倒像打开了一个小小的、温暖的匣子。里面装着的,可能是某个夏天的片段,一种久违的心动,或者,仅仅是一种让人感到舒适安然的色彩记忆。它提醒我们,美有时候就藏在那些不够锐利、不够夺目,却足够亲切的日常色调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