尤妮丝egg 酒杯 交错
尤妮丝egg 酒杯 交错
尤妮丝把那个蛋形的陶器轻轻放在吧台上时,老陈正在擦他的玻璃杯。灯光昏黄,那物件泛着哑光,像个沉甸甸的、未孵化的梦。“这又是什么新鲜玩意儿?”老陈没停手,语气里带着见惯不怪的随意。
“叫‘尤妮丝别驳驳’,朋友烧的。”尤妮丝用手指转了转它,蛋身随着力道微微摇晃,却不倒,底部的弧线设计得精妙。“说是个…情绪的容器。把想藏起来的话,对着这个小孔说完,盖上,它就算替你保管了。”她笑了,有点自嘲的味道,“听着挺玄乎,是吧?”
吧台另一头,几只高脚酒杯倒悬着,晶莹剔透,映着暖光,像凝固的水滴。它们是为盛放而生的,盛放琥珀色的威士忌,或是绯红的葡萄酒,一切都敞开,一切都在光线与目光下流转。老陈拿起一只,对着光检查,没有一丝指纹和水渍。酒杯的世界是敞亮的、即时的,情绪如同酒液,倒入,碰杯,饮下,或热烈或微醺,都在那一瞬间发生,然后消散在空气里。
而那只“蛋”,沉默,闭合,将所有的声音收拢在它那小小的、温暖的腹腔内。它是内向的,是延迟的,是把此刻的波澜留给未来甚或永不解封的密函。尤妮丝看着这两样东西,一个是为了铭记而密封,一个是为了释放而敞开,却同时出现在这方小小的吧台上。这景象让她心里某处,轻轻“咯噔”了一下。
老陈给她倒了杯温水,推过来。“你这蛋,和这些杯子,倒是挺有意思的对比。”他难得地评论起客人带来的物件,“酒杯嘛,讲究个‘当下’。酒好不好,气氛到没到,一碰杯就知道了,滋味都在舌尖上,留不住。你这蛋…”他顿了顿,似乎在找合适的词,“倒像是把‘当下’给窖藏了,存成不知道什么味道的陈酿。”
尤妮丝若有所思地摸着蛋壳粗糙温暖的表面。是啊,我们每天都在“酒杯”与“蛋”之间摇摆。有些话,有些情绪,我们迫不及待地倒入透明的“酒杯”,与人碰撞,渴望即时的共鸣与回响。社交场上的谈笑,瞬间分享的喜悦,甚至忍不住倾吐的烦恼,都是如此。光亮,却也易碎,酒醒后,杯也空了。
可总有些东西,太重,太私密,或者连自己都还没琢磨明白。它们不适合倒入那剔透的容器。于是我们为自己准备了一只“尤妮丝别驳驳”,把那些纷乱的、滚烫的、说不清道不明的,悄悄对着一个不会回应的小孔倾诉,然后郑重地盖上。不是为了遗忘,而是为了给那份沉重一个安放的形式,让它从心里挪到一个实体的地方,从而获得一丝喘息。这是一种沉默的交错,是外在的敞开与内在的封存,在生命里并行不悖。
夜深了,客人渐稀。尤妮丝起身,将那只蛋小心地收进包里。老陈开始把洗净的酒杯一只只挂回酒架。酒杯轻轻相碰,发出清脆而短暂的叮咚声,像在告别这个夜晚。尤妮丝推门离开时想,或许我们都需要一只“酒杯”去连接世界,也需要一只“蛋”来安顿自己。它们在生活的吧台上交错摆放,一边是清脆的共鸣,一边是沉默的承载,构成了我们情感天平上,不可或缺的两端。
风有些凉,她把手插进口袋,触到那温润的蛋形轮廓。里面是空的,又或许,已经装下了今晚这片刻的、对于交错与安放的思绪。她没再回头,汇入了街灯下流动的光影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