讲课桌下面给老师口
讲课桌下面给老师口
老陈推了推眼镜,粉笔灰簌簌落下。他正讲到《背影》里父亲爬月台那段,声音有点哑。教室里静悄悄的,只有头顶风扇的嗡鸣。就在这时,“哐当”一声闷响,从讲台底下传出来。
学生们都抬起了头。老陈也顿住了,扶住讲桌边缘,低头往下一瞥——啥也没有。他清了清嗓子,准备继续。可那声音又来了,这回是“刺啦”一声,像什么东西在刮木板。
坐在第一排的小胖忍不住了,脖子伸得老长。老陈摆摆手,示意大家安静。他干脆放下课本,弯下腰,整个人钻进了讲台下面那个狭窄的空间里。讲桌是旧式的,木头厚重,下面有个放杂物的小隔层,黑乎乎的。
过了好一会儿,老陈才退出来,手里多了个东西——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饼干盒。他膝盖上沾了灰,额头上也蹭了一道。学生们“哄”地一下笑了,课堂气氛活络起来。
“我就说嘛,”老陈也笑了,用袖子抹了抹盒子上的灰,“这讲台底下,可是个‘记忆仓库’。”他用了这么个词,随手打开了盒盖。
里面没有饼干。散乱的东西不少:几截用秃了的粉笔头,一张卷了边的课程表,年份是十年前的。还有一迭用橡皮筋捆着的纸,边角都泛黄了。老陈抽出一张,展开,上面是稚嫩的铅笔字,工工整整抄着《陋室铭》,某个句子上画了个红圈,旁边用红笔批注:“此处情感可再深些。”字迹是他的,但比现在要锋利许多。
“这是我带的第一届学生,”老陈的声音柔和下来,手指拂过那行批注,“这孩子现在该读研了。”他又翻了翻,找到半张皱巴巴的奖状,是“校园诗歌朗诵比赛叁等奖”,名字已经模糊了。还有一张小卡片,画着歪歪扭扭的向日葵,背面写着“老师辛苦了”。
讲台下的这个“口”,平日里被挡板遮着,像个被遗忘的洞穴。它吞下了太多零碎的时光:老师临时塞进去的没来得及批完的作业;学生偷偷传递又被没收的纸条;值日生扫进去的、没清理干净的纸团;还有那些无意中滚落进去的笔帽、橡皮。它沉默地装着,从不说话。
老陈拿起一截极短的粉笔头,几乎捏不住。“看,这就是老师的‘粉笔人生’,磨到最后,就剩这么一点了。”他顿了顿,眼神看向窗外,“都说老师是站在讲台上的,其实啊,我们也常常‘猫’在这桌子下面。捡个东西,修个插头,有时候就是累了,想避开大家的目光,喘口气。”
那个狭小黑暗的空间,成了他和这方讲台之间一个隐秘的连接点。支撑他站直的,不仅是腿脚,或许还有从这“口”里偶然瞥见的、过往岁月留下的暖意。那些批改的痕迹,那些稚嫩的感谢,甚至那些被没收的“罪证”,都是教育这件事最朴素的注脚——它发生在宏大的道理之间,更发生在这些无人看见的、细碎的尘埃里。
下课铃响了。老陈把饼干盒里的东西仔细收好,又放回了讲台下面。他合上挡板,拍了拍手上的灰,仿佛关上了一本厚重的书。学生们收拾书包,陆续离开。教室里重新空旷起来。
只有那讲桌稳稳地立着。它知道,那个“口”里装着的,从来不是什么秘密,而是一段又一段被压实了的、安静的时光。明天,它还会继续吞下新的粉笔灰,新的故事。而老陈,依旧会站在它面前,讲述那些对于爱与传承的课文,他的脚下,踩着一片无人知晓的、坚实的过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