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丈夫上班妻子与中字》6
《丈夫上班妻子与中字》6
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，把客厅地板切成了明暗两块。李娟坐在沙发上，手里攥着遥控器，电视屏幕是黑的，映出她自己有些模糊的影子。今天是周叁，丈夫陈峰像往常一样，七点出门，现在应该正坐在他那间格子间的电脑前，忙着处理那些好像永远也处理不完的报表。
屋子里安静得能听见冰箱压缩机启动的嗡鸣。这种安静，刚开始是享受，久了，就变成了一种说不清的、黏糊糊的东西，包裹着你。李娟站起身，走到书架前。那上面除了几本落了灰的烹饪书和旧杂志，最显眼的就是一排用文件夹仔细收好的证书——都是她以前考下来的，会计证、中级经济师证，还有个烫金的“中字头单位优秀员工”奖状。
“中字头单位”，这几个字现在看起来，有点遥远，又有点沉甸甸的。那可是多少人挤破头都想进去的地方，稳定，体面，说出去父母脸上都有光。李娟的手指轻轻拂过奖状的边缘。叁年前，也是因为怀了孩子，两边老人年纪大了帮不上忙，请保姆又不放心，陈峰收入还不错，一咬牙，她就从那个“中字头”的单位辞了职。当时领导还惋惜，说可惜了你这中级职称，以后想回来，门槛可就更高喽。
这话像颗小石子，一直硌在心里。日子一天天过，孩子上了幼儿园，时间好像一下子又松快了些。可这松快里，空落落的。以前在单位，虽然也忙，也烦那些人际关系，但每天是有“支点”的。你的工作摆在那儿，你的能力有那个“中级职称”盖着红章给你证明。现在呢？每天的支点变成了几时接送孩子，晚上烧什么菜。这些当然重要，可心里某个地方，总觉得缺了一角，风声呼呼地往里灌。
她不是没想过再出去工作。可一看招聘信息，心就凉了半截。年纪尴尬，履断档叁年，原来那些经验，好像生锈了的工具，不知道还趁不趁手。更重要的是，那个曾经让她脱颖而出的“中级职称”，在脱离岗位这么久之后，似乎也褪色了，人家更关心你最近做了什么，而不是你曾经是什么。
闺蜜有时会劝她，知足吧，老公能挣，你又清闲，多少人羡慕不来。李娟笑着点头，是啊，该知足。可这“知足”两个字，有时候像件不合身的衣服，穿着总觉得哪儿不对劲。陈峰对她挺好，工资卡上交，下班也尽量早回。但他越是体贴，李娟心里那点不甘和惶惑，就越说不出口。好像一说，就成了矫情，成了不知好歹。
前几天，她偶然翻到以前的工作笔记，上面密密麻麻的数据分析，现在看着竟然有点陌生。那一刻的恐慌，是真切的。她怕的不是辛苦，不是重新开始，她怕的是那个曾经拥有专业能力的自己，就这样被日常的琐碎一点点给磨没了，最终只剩下“陈峰老婆”“孩子妈妈”这些标签。那个用“中级职称”为自己赢得过尊重和价值的李娟，难道就真的留在过去了？
下午，她去超市买菜，在生鲜区碰见隔壁楼的张姐。张姐以前也是公司里的财务好手，后来孩子上学，干脆做了全职主妇。两人聊起来，张姐一拍大腿：“哎，我跟你说，我最近在社区帮忙做账呢，虽然没报酬，但手不生啊！而且，她们都知道我过去有证，挺信任我的。”张姐的眼睛亮了一下，那光亮，李娟很熟悉，那是谈起自己擅长领域时才有的光。
回家路上，李娟拎着菜，步子却比来时轻了一点。张姐眼里那道光，在她心里擦了一下。或许，路并没有完全堵死？那个“中级职称”代表的专业资格，也许并没有失效，它只是需要一个新的、能被看见的窗口。不一定非要回到原来那种朝九晚五的轨道，但至少，得让自己那部分价值，重新活络起来。
晚饭时，陈峰说起公司里一个年轻同事，考了个很难的证，马上要升职了。李娟安静地听着，给他夹了一筷子菜。等吃完饭，收拾好厨房，她走到书房，打开了那台许久不用的笔记本电脑。屏幕的光映着她的脸，她打开了一个空白文档，手指在键盘上悬停了一会儿，然后，敲下了几个字：“个人技能更新与可能性规划”。
窗外，夜幕完全降临，万家灯火。其中一盏灯下，李娟坐得笔直。她知道，明天丈夫依然会按时上班，孩子依然要送去幼儿园，日子看起来并不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。但有些东西，可能从她敲下第一个字的那一刻起，就已经开始不同了。那条暂时中断的路，云雾还在，但路的轮廓，好像在心里，慢慢清晰了一点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