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几个人强插一一个人
好几个人强插一一个人
老李头蹲在村口的大槐树下，吧嗒吧嗒抽着旱烟，眉头拧成了疙瘩。他脚边蹲着几个同样愁眉苦脸的村民，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憋闷。“这事儿，不能就这么算了。”老李头吐出一口浓烟，声音沙哑，“咱们这儿，啥时候轮到外人说了算了？”
他说的，是村西头那块集体林地。年初，不知怎的，镇里来了几个老板模样的人，开着锃亮的小轿车，说要搞什么“生态旅游开发”。起初大伙儿还挺高兴，觉得是好事，能带来收入。可合同一摊开，好些个条款看得人云里雾里，什么股权分成、管理权让渡，密密麻麻的字，像蚂蚁爬。村主任陪着笑脸，说这是“大势所趋”，让大家赶紧签字按手印。
“那哪是商量，那就是好几个人强插进来，摁着你一个人的头，非要你认下！”旁边的大柱忍不住嚷嚷起来，他嗓门大，引得槐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走。“咱们祖祖辈辈看着的山林，他们一来，划拉划拉，就成了他们的摇钱树？咱们倒成了看门的？”
这话像颗石子，投进了本就暗流涌动的水塘，激起了更多涟漪。村民们开始七嘴八舌地倒苦水。是啊，那合同里说得好听，收益共享，可怎么个共享法？谁说了算？林子里哪些树能砍，哪些不能砍？到时候，乌泱泱的游客进来，垃圾谁处理，清净谁维护？这些问题，当初那几个西装革履的人，都是大手一挥，含糊其辞，只说“放心，都有规划”。可他们的规划，从头到尾，问过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了吗？
这种“强插”，让人浑身不自在。它不是明抢，却比明抢更让人憋屈。它套着“合作”、“发展”的漂亮外衣，带着看似专业的术语和不容置疑的姿态，一股脑地塞给你。你稍有疑问，就被扣上“思想落后”、“阻碍发展”的帽子。个人的声音，在这种看似“多数”或“强势”的合力面前，微弱得几乎听不见。这不只是几个人对一个人的强势，更像是一种僵化的模式，对多样性和自主选择的漠视。
老李头磕了磕烟袋锅，慢慢站起身。他年纪大，经历得多，看事情也深一些。“我琢磨着，”他缓缓开口，“咱们怕的不是开发，也不是外人来投资。怕的是，他们来了，把咱们当成了路边的石头，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，不让咱出声，不让咱管自家的事。这叫什么事？这叫不尊重！”
“尊重”这两个字，他咬得特别重。是啊，无论是乡村发展，还是更广义的相处，核心的关键不就是“尊重”吗？真正的合作，得是商量着来，得听见每一方的声音，哪怕这个声音最初显得微弱、不同。不能因为你人多，你势大，你看起来“正确”，就一股脑地“强插”你的意志，剥夺别人选择、表达甚至试错的权利。那不是发展，那只是另一种形式的蛮横。
后来呢？后来，老李头和大伙儿没再蹲在槐树下光叹气。他们推举了几个识文断字、心思清楚的年轻人，专门去镇上、县里请教懂法律和政策的人，把那份合同里里外外琢磨了个透。他们不再是一盘散沙，而是形成了一个有商有量的小集体。再次面对那些开发商和有些为难的村主任时，他们拿出了修改意见，一条条，清晰地表达着自己的担忧和底线。
过程当然不轻松，扯皮、拉锯、反复谈判。但不一样的是，他们的腰杆渐渐挺直了。因为他们不是在无理取闹，而是在维护自己那份应得的话语权。他们开始明白，面对不合理的“强插”，最有力的回应不是沉默或暴怒，而是清醒的认知和有序的协商。
那块林地最终还是没有完全按照最初那个粗暴的方案来。开发的项目规模小了些，条款里加上了村民监督管理的细则，收益分配也谈得更明白。山头依然翠绿，但山脚下立起了一块崭新的木牌，上面写着项目的介绍，末尾处，有一行小字：“本村集体共同议定”。
风吹过槐树叶，沙沙作响。老李头有时还会蹲在那里抽烟，但眉头舒展多了。他知道，这一次，他们没有被“强插”成功。他们学会了如何把“一个人”的呼声，汇聚成“一群人”的力量，然后，平等地去对话。这或许，才是避免“强插”与“被插”最笨，也最有效的法子。事情总得商量着办，谁说了都不能全算，这才是正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