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本《领居漂亮的妻子》
日本《领居漂亮的妻子》
搬来这个社区快半年了，隔壁那户人家，始终有些特别。倒不是说房子有多豪华，而是那位女主人，总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。她似乎不上班，每天清晨我叼着面包片冲出门时，总能看见她在院子里修剪花草。穿着素净的棉麻裙子，弯腰时头发松松地挽着，侧脸在晨光里显得特别安静。她察觉到目光，会抬起头，浅浅地点一下，笑容很轻，像花瓣落在水面上，波纹还没漾开就消失了。
我们两家的阳台离得很近，有时晾衣服，竹竿几乎要碰到一起。她的阳台上，总是挂着洗得发白的格子床单，风吹起来，有一股好闻的皂角味，混着一点说不清的、类似檀木的淡香。这味道，和我印象中那些香水广告里的“女人香”完全不同。有次我的衬衫被风吹到她那边，她迭得整整齐齐，用个藤编的小篮子装好，傍晚时按响门铃还给我。手指轻轻碰了一下，凉凉的。她说话声音也低，语速慢，每个字都像在舌尖上掂量过才吐出来。那是我第一次，也是唯一一次和她说话超过叁句。
社区里的太太们偶尔聚在一起，话里话外，也绕不开她。“佐藤家的那位呀，真是搞不懂呢。”“从来不见她参加町内会的茶话会。”“她先生倒是常常见，很和气的一位会社员。”语气里好奇多于批评，但那种隔阂感是明显的。她像一幅挂在邻居墙上的画，大家都能看见，却没人走得进去。我有时下班回来，累得瘫在沙发上，听着隔壁隐约传来的、叮叮咚咚的钢琴声，曲子很简单，反反复复，却莫名让人心静。这大概就是她的生活美学吧，把日子过成一种旁人看得见却摸不着的、舒缓的韵律。
转折发生在上个月的烟火大会。巷子里的人都涌去看热闹，我嫌挤，就在自家二楼的窗边远远望着。没想到，隔壁的阳台门也开了，她走出来，倚着栏杆。她还是穿着家常的衣服，手里却捧着一小杯清酒。夜空被烟火照得一亮一亮的，她的脸在明暗之间，那种一直挂着的、淡淡的平静不见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……我说不上来，像是怀念，又像是松了一口气的寂寥。她仰头喝了一口酒，脖颈的线条在那一刻，显得异常倔强。
那一刻我忽然觉得，我之前所以为的“了解”，全是自己的想象。我以为的宁静，或许是她用巨大的内心秩序守护的结果；我以为的疏离，可能是她应对这个世界最舒适的姿态。我们总爱给“漂亮的妻子”贴上标签，想象她们的生活该是什么模板，却忘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城池。她的美，或许恰恰在于那份旁人无法轻易介入的边界感，像她精心打理的那个小院，花草繁茂，篱笆低矮，却自成一个完整的世界。
从那以后，我再在清晨遇见她，还是会点头致意。但我不再试图去琢磨那份微笑背后的含义了。有些风景，本来就不需要注解，远远看着，知道它在那里安然存在着，就很好。晾衣竿偶尔交错，皂角的香气飘过来，我忽然觉得，能拥有这样一位“漂亮的邻居”，本身就是一件挺不错的事。至于她的故事，就让它留在风里，留在时隐时现的钢琴声里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