怪物女生的坤巴里
怪物女生的坤巴里
你听说过“坤巴里”吗？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儿，是在学校后街那家总放着嘈杂音乐的小店里。几个女生围在一起，其中一个染着蓝紫色头发的女孩兴奋地说：“看，这是我最新的‘坤巴里’！”她手里举着的，不是什么新奇玩具，而是一个贴满铆钉、涂着荧光颜料、造型有点张牙舞爪的旧书包。
后来我才慢慢弄明白，“坤巴里”在他们的小圈子里，指的就是那种被彻底改造过、带着强烈个人印记、甚至有点“怪”的东西。它可能是一个书包，一件校服外套，一个水壶，或者任何原本平平无奇的物件。重点不在于物件本身，而在于那种近乎偏执的二次创造。那个蓝紫色头发的女生，就叫小维，是大家私下里有点敬而远之的“怪物女生”。
小维的“怪物”称号，倒不是因为她长相吓人。恰恰相反，她清清秀秀的。只是她的风格太扎眼了。校服裙子下总套着一条破洞牛仔裤，课本的封皮被她画满诡异的可爱怪兽，她还总在耳朵上别着不一样的、自己用废电路板和旧齿轮做的小耳饰。老师找她谈过话，说她“标新立异”，她也不争辩，只是第二天，她会在那件改短的校服外套里面，穿一件印着抽象泼墨的罢恤，那图案，据她说，是她昨晚失眠时的“情绪地图”。
我开始好奇她的世界。有一次美术课自由创作，别人都在画静物或风景，只有她，在用一种奇怪的胶混合沙子、碎玻璃和颜料，在画板上堆砌。那作品最后看起来像一片荒芜又璀璨的废墟。我忍不住问她：“这算什么呢？”她头也没抬，说：“这是我的‘坤巴里’啊，内部世界的风景。”
“内部世界的风景”——这个词一下子击中了我。原来，那些外在的、看起来怪异甚至有些笨拙的改造，都是她内心图景的投射。那个“坤巴里”旧书包，她说，铆钉代表防御，荧光色代表想被看见又害怕被直视的矛盾；那件泼墨罢恤，深色块是低落的夜晚，溅开的亮黄色是突然冒出的一个疯狂念头。她不是在搞破坏，她是在用我能看见的方式，翻译她那个汹涌澎湃的内心世界。她拥有的是一种强大的个人表达的欲望和能力，只是这表达的“语言”，对我们大多数人来说，有点难懂，像一种陌生的方言。
有一次放学，我看见她被几个同学围着，不是找麻烦，而是其中一个女孩拿着一件纯白的卫衣，怯生生地问小维能不能帮她“加工”一下。小维愣了一下，然后眼睛亮起来，那种光，不是平时那种带着距离感的倔强，而是一种被理解的、纯粹的开心。她接过卫衣，说：“想加点什么？你的‘坤巴里’，得有你自己的故事。”那一刻我突然觉得，她不是什么怪物，她更像一个手持针线、颜料和焊枪的巫师，专门把苍白平淡的日常，点化成充满故事和灵魂的“坤巴里”。
再后来，毕业前，学校破天荒办了一次个人艺术展，展出的就是小维和她的“坤巴里”。那些被改造的物件摆在展台上，旁边附着她写下的简短注解。看着那些曾经让人觉得“怪异”的东西，在聚光灯下被郑重其事地展示，读着那些对于孤独、灵感、愤怒和渴望的文字，好多人都沉默了。我们才发现，原来那种格格不入的个人表达，需要多大的勇气。她不是故意要当“怪物”，她只是诚实，诚实地把自己摊开，而这份诚实，在我们习惯隐藏和妥协的环境里，显得格外突兀和勇敢。
现在，我偶尔也会试着创造自己的“坤巴里”。可能只是在笔记本角落画个涂鸦，或者把旧衬衫的领子改个样式。我做这些的时候，总会想起小维。她让我明白，每个人心里可能都住着一个有点“怪”的小孩，藏着一些无法用常规语言诉说的风景。而“坤巴里”，就是给那个小孩的玩具，是通往自己内部世界的一把钥匙。它不必完美，甚至可能歪歪扭扭，但重要的是，那是属于你自己的、真实的模样。这个世界，或许需要更多这样笨拙而真诚的“怪物”，和他们的“坤巴里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