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入小骚货
后入小骚货
老王最近换了辆新车，没事就爱开出去遛遛。那天傍晚，他把车停在老城区巷子口，摇下车窗抽烟。巷子窄，两边是斑驳的老墙，墙头探出几丛不知名的野花。忽然，他瞧见斜对面那家修理铺门口，蹲着个东西。
那是只黄白花的土猫，正背对着他，撅着屁股，脑袋扎在一个破瓦盆里，不知在捣鼓什么。盆子估计是隔壁餐馆扔的，还沾着点油星子。那猫尾巴竖得老高，尾尖还轻轻勾着，一副全神贯注、不管不顾的架势。老王看着那背影，脑子里莫名就蹦出朋友常挂在嘴边、形容人痴迷状态的那句俚语：“瞧你那后入的样儿！”
他哑然失笑，把这话安在一只猫身上，还是只正在翻垃圾的猫，有点滑稽，又莫名贴切。那猫可不就是一门心思“后入”到那个破盆里去了么？外界车来人往的动静，它压根不理会。
这念头一起，倒让老王想起些别的事来。他有个远房表弟，前些年迷上了玉石。起初只是玩玩手串，后来不知怎么的，一头就扎了进去。工资、积蓄，全换了那些石头籽料。家里人劝，说水太深，别玩了。表弟不听，眼神就跟眼前这猫似的，发着光，只盯着自己认准的那点东西，屁股后头的房贷、生活费，仿佛都看不见了。亲戚们背后摇头，说他“入了魔”，为了点石头，日子都不过了。
老王弹了弹烟灰。这“后入”的状态，好像挺常见。他自己何尝没有过？早些年迷钓鱼，周末天不亮就往水库跑，一坐就是一整天。老婆埋怨他家里事不管，他也知道，可一到周末，心里就跟猫抓似的，非得去水边坐着才踏实。那时心里眼里只有浮漂那一点动静，其他什么都忘了，也是一种“后入”。
那猫终于从盆里抬起头，嘴上叼着半截鱼骨头，心满意足地跳到一边矮墙上，慢条斯理地啃起来。夕阳给它毛边镀了层金，它眯着眼，显得惬意又嚣张。老王忽然觉得，这“小骚货”仨字，安在这猫身上，竟也不全是贬义。它那种带着点不管不顾的专注，为了口吃的全力以赴的劲头，甚至啃到骨头后那副嘚瑟的小模样，都有种生动的、蛮横的生命力。
人好像也是这样。那些特别痴迷某件事的人，在旁人看来，有时就跟这钻破盆的猫差不多，姿态不雅，甚至有点傻。但那份专注本身，或许就是驱动他们往前钻的动力。表弟后来还真玩出了点名堂，眼力练出来了，捡过几次漏，当初的投入也回了本。老王自己钓鱼的瘾虽然淡了，但那些在水边独自静坐的清晨，至今想起来，心里还是有种特别的宁静。
当然，钻的得是个值得钻的“盆”。要是个火坑，那这一头扎进去，可就真毁了。这里头的分寸，难拿。像这猫，它知道这个旧盆里可能有吃的，这是它的生存本能。人复杂得多，面对的“盆”也光怪陆离，里头装的可能是梦想，是机遇，也可能就是一把虚妄的灰。
天色渐渐暗了，巷子里的灯次第亮起。那猫早已吃完，舔完爪子，轻巧地跃下墙头，影子般溜进了巷子深处，不见了。老王发动车子，准备回家。他心里那点对于“专注”的模糊想法，被这只偶然遇见的猫给搅动了一下，变得具体起来。专注是好的，甚至带点“骚气”的、旁若无人的专注，可能是做成点事情必须的劲头。但关键在于，你的“屁股”对着的，到底是什么。是实在的生活，是值得钻研的门道，还是一个仅仅看起来不错的幻影？这大概就是“后入”之前，最需要想明白的事。
车开出去老远，老王又想起那猫撅着屁股的背影，不禁笑了笑。这市井生活里，处处是学问，连只翻垃圾的猫，都能给你上一课。日子嘛，大概就是在这些有的没的琢磨里，慢慢往前过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