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坤坤戳迸桃子
大坤坤戳迸桃子
这事儿得从村东头那棵老桃树说起。树是老，可每年结的果子，却水灵得不像话。粉嘟嘟的，尖儿上晕开一抹红，像小姑娘羞怯的脸。村里人都说，那桃子里头住着仙儿，碰不得，摘不得，只能等它自个儿熟透了，“噗”一声掉进厚厚的草窠里，才算得了正果。可大坤坤偏不信这个邪。
大坤坤是谁？是村里头一号的“愣头青”。他这名儿起得就实在，坤坤，听着厚墩墩的，人也是这么个脾性，认准的事儿，九头牛都拉不回。他常蹲在田埂上，瞅着那老桃树发呆，心里头琢磨：等它自己掉？那最好的不都让虫啃了、让鸟啄了？好东西，得自己去“够”。
那天下午，日头晒得人发懒。大坤坤兜里揣着根长长的竹竿，杆头用布包得软软的，悄没声儿就溜达到了桃树下。四下里静得很，只有知了在树上扯着嗓子喊。他抬头，眯缝着眼，瞄准了最高枝头那颗最大最红的桃子。那桃子，在阳光下简直像在发光，透着一种……怎么说呢，一种勾人的“鲜活劲儿”。对，就是鲜活，仿佛能感觉到里头汁水在嘭嘭地流动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举起竹竿，心里念叨着：我就轻轻一碰，试试。竹竿颤巍巍地伸上去，离那桃子还有半尺远。他的手心有点出汗。再往前一点，布头终于挨着了桃子的底部。他手腕子一抖，不是戳，也不是捅，是一种带着巧劲的、向前一“送”的力道——我们那儿管这叫“迸”。
就听见极轻微的一声“啵”，像是露珠从荷叶上滚落。那颗饱满的桃子，竟真的脱离了枝头，却不是直直坠落，而是在空中划了道小小的弧线，稳稳当当地，落进了大坤坤早就张开的衣襟里。凉丝丝，沉甸甸的一团，带着阳光的温度和绒毛的轻痒。
他捧着桃子，心怦怦直跳，像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，又像是闯了什么祸。他赶紧躲到树后的土坡下，在裤腿上蹭了蹭桃毛，一口咬下去。嗬！那股清甜刹那间就“迸”开了，不是慢慢化开，是带着股冲劲的、炸开的甜，汁水充沛得顺着嘴角往下流。这滋味，和他以往吃过的任何一颗桃子都不同。以往的甜，是顺从的、等待赐予的甜；而这颗桃子的甜，是带着一丝冒险的、自己争取来的“鲜活”，是果肉在齿间迸裂的瞬间，那股最原始的生命力。
打那以后，大坤坤好像开了窍。他不再满足于等待。田里的活计，他琢磨着怎么先人一步；家里那辆老掉牙的拖拉机，他叮叮当当自己动手修出了新花样。他变得特别有“劲头”，那种从内里往外冒的、想折腾点什么的劲头。村里人起初笑话他，说他莽撞，说他坏了老规矩。可渐渐地，他们发现，大坤坤地里的庄稼，就是比别人家长得精神；他捣鼓的那些小玩意儿，还真能省不少力气。
那颗桃子的滋味，成了他心里的一个秘密，一个对于“迸发”的启示。他明白了，有些美好的东西，那些蕴藏着无限“可能”的鲜活事物，它们就在那儿，但需要你主动伸出手，用点巧劲，去“戳”那么一下，去触发那个关键的瞬间。等待固然安全，可那份亲手触发的、迸裂般的惊喜与成就感，是等待永远无法给予的。
后来，有人问过他，当时到底怕不怕。大坤坤挠挠头，嘿嘿一笑：“怕？咋不怕。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。可你就想着，那桃子就在上头，它那么好，那么活，你就不想看看，凭自己的本事，能不能把它‘请’下来？这一下子戳出去，迸出来的，可不光是颗桃子。”
如今，老桃树还在。村里有些半大孩子，也开始学着大坤坤的样子，举着长竿，在树下跃跃欲试。他们未必都能成功，但那棵树下的空气里，似乎多了点不一样的东西。那不再是全然敬畏的沉默，而是一种期待的、跃动的安静，仿佛在等待下一个清脆的“啵”声，等待另一份“鲜活”，从枝头迸向人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