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洗碗时在厨房要了我
我洗碗时在厨房要了我
水龙头哗哗地流着，我手里攥着沾满油渍的盘子，脑子里却像这池子里的泡沫一样，乱七八糟地翻腾。今天下班路上和同事吵的那一架，还在心里堵着；明天要交的报告，一个字都没动。我就这么机械地擦着、冲着，感觉自己和这抹布没什么两样，都是湿漉漉、皱巴巴的。
厨房的窗玻璃上，映出我半个模糊的影子。我盯着看了几秒，突然觉得有点陌生。那个眉头拧成疙瘩、嘴角往下撇的人，真是我吗？从什么时候开始，我变成了一个只会处理“待办事项”的机器？起床、通勤、工作、争吵、焦虑、失眠……周而复始。生活里好像就剩下这些了。
就在我发愣的当口，手里的盘子一滑，“哐当”一声掉回水池里，溅了我一脸水。冰凉的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淌，我一个激灵。没碎，但这一下，好像把什么东西给砸松动了。
那个瞬间的停顿
我关小了水龙头，厨房里忽然安静下来，只剩下水滴落在不锈钢池底的“嗒、嗒”声。我靠着料理台，没去擦脸上的水。很奇怪，我没去想那个盘子，也没去想明天的报告。我只是站在那里，感受着脸上的水慢慢变干，皮肤一点点收紧的感觉。
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厨房。冰箱上贴着一张褪了色的便利贴，是几个月前随手记的菜谱；橱柜把手有点松了，一直说修也没修；窗台上那盆绿萝，不知什么时候抽出了一根长长的藤蔓，嫩绿嫩绿的，正朝着有光的方向悄悄探过去。这些我天天看见，却从没真正“看见”的东西，一下子涌到了我眼前。
我忽然明白了点什么。我一直觉得是生活困住了我，用一堆破事把我摁在泥潭里。可刚才盘子滑落、水花溅起的那个瞬间，我好像，在一种特别糟糕的情绪里，“要了我”自己。不是别人逼的，是我自己选择被困在那团焦虑和烦躁里，死死地抓着不肯放。我把所有力气都用来对抗，却忘了其实我可以先松一口气。
真正的自我关怀，或许根本不是去额外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。它可能就藏在这样一个走神的、允许自己停下来的缝隙里。不是去战胜坏情绪，而是拍拍它的肩膀，说一句：“我知道了，你先坐会儿。”这种内在的觉察，像给生锈的齿轮悄悄滴了滴油。
我重新打开水龙头，这次水流温和多了。我拿起那个“肇事”的盘子，上面的油渍被水冲开，露出原本光洁的白瓷。我慢慢地、仔细地把它洗干净，放好。接着是下一个。我不再想着赶紧洗完去干嘛，洗碗就是洗碗。水是温的，碗是滑的，泡沫在灯光下有点七彩的光泽。心里那块堵着的大石头，不知什么时候，好像被这细细的水流冲开了一条缝。
报告还是没写，矛盾也没解决。但我知道，等我走出厨房，再去面对它们时，会有点不一样了。我可能还是会烦，但不会任由那种烦把我整个吞掉。因为我刚刚在满是洗洁精味道的空气里，找到了一个很小的支点——那个允许自己“暂停”和“感受”的支点。这大概就是生活能继续下去的秘密吧，不需要一直勇往直前，有时候，就在洗碗池边，救赎一下自己，就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