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体育生的公共玩具》小说
《体育生的公共玩具》小说
操场的塑胶跑道被午后的太阳晒得发烫，空气里弥漫着橡胶和汗水的混合味道。林栋甩了甩头上的汗珠，把肩上那袋沉甸甸的训练器材又往上颠了颠。他是校田径队的，铅球专项，胳膊上的肌肉线条跟雕刻出来似的。
“栋子，快点儿！”队长在前面喊，“就等你这袋子‘宝贝’了。”
林栋加快脚步，心里却嘀咕开了。这袋子里装的不是什么新式器械，就是些旧铅球、磨损的接力棒，还有几个缝缝补补的旧实心球。队里经费紧张，这些东西用了好几年，扔又舍不得，修又没处修，就这么凑合着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，队里人私下都管这袋东西叫“公共玩具”——公家的，谁都能用，但也意味着谁都不上心，坏了就坏了。
他走到训练区，把袋子往地上一放，发出沉闷的响声。几个队友围过来，各自翻捡。一个铅球表面的漆都快掉光了，摸着硌手；接力棒上的胶皮开了裂，用透明胶带缠了几圈，看着寒碜。
“就这‘玩具’，能练出啥成绩？”队里年纪最小的王浩撇撇嘴，拿起一个旧铅球，在手里掂了掂，随手就把它扔回了袋子里，那动作，跟扔个没用的石头块儿没两样。
林栋没接话，蹲下身，捡起那个被扔回去的铅球。金属表面坑坑洼洼，记录着无数次的投掷和落地。他握在手里，沉甸甸的，那种熟悉的、属于他专项的重量感还在。这玩意儿是“公共玩具”不假，可哪一次校际比赛，他们不是靠着这些“老伙计”去拼的？
训练照常开始。林栋走到投掷圈，摆好姿势。手里这个铅球，边缘有个小凹坑，正好契合他虎口的位置，握久了竟有种奇异的默契感。他深吸一口气，转身，推球，出手——铅球划出一道不算特别远但很扎实的弧线，落在远处的沙坑里。
成绩一般。他心里清楚，器材老化是个问题，但好像……又不全是器材的问题。
那天训练结束，大家都散了。林栋留下来收拾，又把那袋“公共玩具”仔细整理好。他发现那个最旧的实心球，缝线又松了，里面的砂粒漏出来一些。他蹲在那儿，看了好一会儿。忽然想起小时候，父亲给他做的第一个沙包，也是旧布料缝的，玩久了同样会漏沙子，可他宝贝得跟什么似的，自己找来针线，歪歪扭扭地缝好。
第二天，林栋来训练的时候，手里多了个不起眼的小布包。等大家又开始围着那袋器材挑挑拣拣的时候，他默不作声地走到一边，打开布包，里面是粗针、顶针、一卷结实的尼龙线，还有一小罐专门粘橡胶的胶水。
“你……这是要干啥？”王浩凑过来，一脸好奇。
“试试看，能不能让这些‘老玩具’好使点儿。”林栋头也没抬，拿起那个漏砂的实心球，比划着下针的地方。他手大，捏着小小的针有点笨拙，但一下一下，缝得很认真。
起初就他一个人鼓捣。他把开裂的接力棒胶皮小心撕开，清理干净，涂上胶，用力压合，再用细绳绑紧固定。处理那个最硌手的铅球时，他找了点汽车腻子，把那些太深的坑洼仔细填平，晾干后又用砂纸慢慢打磨光滑。
变化是慢慢发生的。先是王浩，看他弄得有模有样，也拿起一个旧标志桶，把压扁的地方掰正。接着，队里心思最细的女生李雯，不知从哪里找来几卷颜色鲜艳的防滑绷带，把几根手柄磨光的体操棍仔细缠好。
那袋“公共玩具”还是公共的，但味道有点不一样了。没人再随手乱扔那个铅球，因为知道林栋花了一下午才把它弄平整；用接力棒的时候，也会注意不去掰扯缠好的胶皮处。东西还是那些东西，甚至更旧了，可上面多了些不一样的痕迹——那不是磨损的痕迹，是修复的痕迹。
市高校运动会前最后一次队内测试。林栋站在投掷圈，手里握着的，正是那个被他填平打磨过的铅球。球体表面依然不完美，有些地方还能看出腻子的颜色，但握在手里的感觉无比扎实、熨帖。他凝神，转身，全身的力量从脚底蹬转，经过腰腹，贯通到肩膀手臂，最后，所有的劲道都凝聚在那一声低喝和推出的动作中——
铅球飞出的弧线又低又平，却带着一股狠劲，重重砸在远处的落地区，比平时训练远了足足大半米。
周围响起队友的喝彩。林栋看着那个落点，喘着气，忽然笑了。他走回去，弯腰捡起那个铅球，用掌心抹掉沾上的沙土。
队长走过来，拍了拍他的肩，看着那袋不再破破烂烂、甚至有点“精神”起来的器材，说了句：“看来，‘公共玩具’也得有个‘魂儿’才行啊。”
夕阳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。林栋想，也许所谓“公共”，从来就不是疏远和随便的理由。当你往里面放进去一点自己的认真，那东西就不再是冷冰冰的“公家物件”，它会活过来，带着所有人的温度，变成真正能托住梦想的东西。他拎起那袋沉甸甸的器材，感觉重量没变，但心里的感觉，彻底不一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