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曰虫虫虫虫虫虫虫
本曰巷口豆腐香
早起遛弯儿，拐过街角，一股热腾腾的豆香气就撞了个满怀。这味道太熟悉了，不用看就知道，是老陈的豆腐摊又开张了。说起来也怪，这条街上铺子换了一茬又一茬，唯独他这个小小的摊位，像生了根似的，风雨无阻，一摆就是二十几年。我总觉着，这空气里飘着的，不光是豆香，还有点别的什么，让人心里头踏实。
摊子前已经叁叁两两聚了几位老街坊。老陈呢，还是那副模样，系着条洗得发白的蓝围裙，手里那把宽宽的刀，在洁白的豆腐块上一起一落，动作不快，却有种说不出的稳当。切下一块，装进塑料袋，递过去，接过零钱，偶尔抬头笑一笑，话不多。“您的”，“好嘞”，就这几个词，来回倒腾，生意却一直不错。
你说这豆腐，算个什么稀罕物呢？肯定不是。但老陈做的，就是有点不一样。那口感，嫩是嫩，可又带着一股子韧劲儿，豆子的原香特别浓。我问他秘诀，他搓搓手，憨笑：“有啥秘诀，就是花工夫呗。”后来听多了才明白，他说的“工夫”，是真功夫。豆子要挑东北的，泡多久有讲究，石磨磨浆，慢是慢了点，可出来的浆水才细腻。点卤更是关键，盐卤的比例、温度、手法，全凭他几十年的手感。他说，机器是快，但那味儿，不对。
这让我想起“匠心”这个词。这词儿现在挺时髦，可挂在嘴边的多，落在实处的少。老陈大概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什么“匠心”，他只知道，这东西是吃进人嘴里的，不能马虎。他守着他的小石磨，守着一板板温热的豆腐，也守着街坊们几十年如一日的信赖。这份信赖，就是他一点点磨出来、点出来的。
有时候去晚了，豆腐卖完了，就见老陈不紧不慢地收拾家什。我问他，生意这么好，怎么不多做点？他摇摇头：“就我和老伴儿，忙不过来那么多。做多了，力跟不上，东西就走样了。”这话实在。贪多求快，味道就变了，人情味儿，好像也跟着淡了。他这小摊，挣不了大钱，图的就是个安稳，图的是大家吃上一口放心、对味的东西。
站在旁边看他忙活，我突然觉得，这小小的豆腐摊，像是个快节奏生活里的“缓冲带”。不管外面的世界怎么变，楼起楼塌，潮流来去，每天清晨，这里的豆香准时飘起。上班的年轻人匆匆买一块，嘱咐“老样子”；退休的大爷大妈聊着天，等着豆腐出锅；孩子牵着妈妈的手，指着豆腐直嚷。这一幕，天天上演，平常得几乎被人忽略。可正是这份平常，这份不变，给了人一种奇妙的安慰。它告诉你，有些东西还在，有些“笨”办法还有人坚持，有些味道，还能找到来处。
提着买好的豆腐往家走，袋子温温的。我想，城市的生活，说到底，是需要一些这样的“不变”来锚定的。它可能是一个摊子，一个手艺，甚至只是一种熟悉的味道。它们在飞速向前的日子里，悄悄划下一些温暖的坐标，让你觉得，脚下这条走了无数遍的巷子，依然是踏实而亲切的。老陈的豆腐，大概就是这样一个坐标吧，不起眼，却少不了。
明天早上，巷口的豆香气，肯定还会准时飘起来。这真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