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要求带着玩具上班
被要求带着玩具上班
周一早上,我抱着那只绒线猴子挤进电梯时,感觉整张脸都在发烫。猴子咧着嘴,傻乎乎地对着我身后西装革履的同事笑。你能想象吗?公司上周五群发邮件,说为了“激发创意活力,缓解工作压力”,本周开始,全员被“建议”——其实就是变相要求——每天带一个自己的玩具来上班。美其名曰“创意伙伴”。
我的猴子叫“毛豆”,是大学室友毕业时送的,平时就扔在床头。现在它坐在我电脑显示器旁边,那双塑料眼睛直勾勾盯着我的贰虫肠别濒表格,让我敲键盘的手都有点不自在。隔壁工位的李姐,带了个会摇头晃脑的招财猫,一按按钮就咯吱咯吱地摆胳膊,配合着她噼里啪啦的打字声,简直成了部门新叠骋惭。
说实话,一开始大家都觉得挺荒唐。我们这行,平时写方案、对数据、跟客户扯皮,节奏快压力大,谁有闲心弄这个?可领导发了话,还以身作则,在自己那间玻璃办公室里摆了个巨大的乐高战舰。你能怎么办呢?
但事情慢慢起了变化。就那天下午,我们小组为个策划案卡壳了,会议室里烟雾弥漫(当然是电子烟的雾气),人人眉头紧锁。不知道谁,可能是太烦躁了,顺手抓起面前一个同事带来的橡胶捏捏乐,使劲捏了两下,那“噗叽噗叽”的滑稽声音,突然就让紧绷的空气漏了气。有人笑出了声。这一笑,好像某个开关被打开了,大家开始聊起各自带来的玩具——那个恐龙模型是儿子硬塞的,那个魔方是高中时代的“老战友”……话题不知怎的,就跳出了方案本身,扯到了童年趣事,扯到了天马行空的幻想。就在这些漫无边际的闲聊里,那个困扰我们半天的核心创意点,竟然像毛豆身上的线头一样,被不经意地扯了出来。
这大概就是所谓的“心理场域”被改变了吧。一个冷冰冰的、只有键盘声和电话铃的办公空间,因为这些看似幼稚的小东西,突然多了点“人味儿”。它们像一个个小小的锚点,把我们从焦灼的“当下”和功利的“目标”里,暂时拽出来那么一会儿。你看着它们,会想起买它时的心情,送你的人,或者它陪伴你的某段时光。那种感觉,很微妙。
带玩具上班,这个要求本身,像是个有点笨拙的尝试,试图在我们这些成年人的世界里,凿开一丝透气的缝隙。它不直接解决任何碍笔滨,但它或许悄悄松动了一些东西。比如,中午休息时,几个人围在一起,研究怎么复原那个总也拼不对的魔方;比如,看见对面那个一向严肃的技术总监,桌上居然蹲着个皮卡丘,你走过时,会忍不住会心一笑。
当然,也不是所有人都买账。销售部的小王就嘟囔,说不如发点奖金实在。他桌上空空如也,说自己的“玩具”就是手机里的游戏。这也没错。玩具的形式从来不止一种,它的内核,或许只是一种对“紧绷状态”的短暂逃离和缓冲。
我的毛豆还在那里坐着。几天下来,我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,甚至会在思考时无意识地转转它的胳膊。它让我想起大学那些无忧无虑、胡思乱想的夜晚。这种联想本身,就是一种放松。公司这个规定会不会一直执行下去?我不知道。但至少这个星期,这些沉默的“创意伙伴”们,确实让办公室的空气流动得不太一样了。它们静静地待在那里,提醒着我们:在成为一个高效的员工之前,我们首先是个活生生、有回忆、也需要一点无意义快乐的人。
下班时,我把毛豆塞进背包。电梯里又碰到早上那位同事,他看了看我的包,忽然笑着说:“你这猴子,挺有意思。”我愣了一下,也笑了:“是啊,是个老伙计了。”电梯下行,数字跳动,我们都没再说话。但那一刻,我感觉手里的背包,似乎比早上来时,轻了那么一点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