善良的姨妈4中语字
善良的姨妈4中语字
接到姨妈电话的时候，我正在地铁里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。电话那头，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，带着点南方口音特有的软糯：“囡囡呀，你上次说的那个什么‘中语字’，我好像弄明白了一点。”我愣了一下，才想起半个月前，我曾随口跟她抱怨，说现在很多人网上聊天，字都打不全，要么用拼音缩写，要么用谐音别字，看着头疼。没想到，姨妈竟把这事儿记心里了。
我的姨妈，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退休小学语文老师。她的人生地图，几乎没离开过我们这座小城。她的世界不大，就是家、菜市场、公园，还有我们这些晚辈。可她的心里，好像总能装下些被我们匆忙忽略的东西。比如那些方方正正的“中语字”。
上周我去看她，一进门就乐了。客厅的茶几上，摊着她的老花镜、一本翻得起了毛边的《新华字典》，还有几张写得密密麻麻的便签纸。她像个发现新大陆的孩子，拉着我坐下：“你看啊，‘栓Q’原来是‘thank you’，‘芭比Q’是‘barbecue’……这些孩子，倒是会省力气。”她摇摇头，嘴角却带着笑。我打趣她：“姨妈，您研究这些干嘛，这都是我们年轻人瞎闹的。”
她摘下老花镜，擦了擦，慢慢地说：“不是瞎闹。语言嘛，活着就会变。我是在想，他们用这些‘新字’，是因为快，还是因为……有些话，用原来的字，反而不好意思说出口了？”她指着便签上一个例子，“像这个‘别尘辞’，你们用来表示心情低落。我们那会儿，就说‘心里难受’‘憋屈’。你们这个词，好像把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，都裹进去了，听着还挺形象。”那一刻，我忽然觉得，姨妈不是在评判对错，她是在努力地、笨拙地，想要游过时代的河，到我们这边岸上来看一看。
她的善良，从来不是嘴上说说的那种。是一种静水流深的关切，总想把别人的世界，用自己的方式理解透彻。记得我表弟青春期叛逆，满口网络用语，谁也听不懂。只有姨妈，会偷偷去查，然后在他发脾气说“我原地裂开”的时候，不慌不忙地递上一杯水，轻声说：“裂开多疼啊，先喝口水，缝一缝。”表弟当场就没绷住，笑了出来，那股邪火也莫名散了。她的“中语字”学问，第一次发挥了奇效。
那天临走，姨妈送我到门口。晚风拂过她花白的鬓角。她忽然说：“囡囡，字嘛，是沟通的桥。桥的样子可以变，木头换成石头，或者像你们现在，是闪光的电子。但桥底下流着的水，那想靠近对方的心，一直没变，对吧？”我点点头，喉咙有些发紧。她拍拍我的手：“所以呀，别嫌姨妈啰嗦。你们造新‘字’，是你们的需要。我呢，守着我认得的这些老‘字’，像守着一屋子老朋友。咱们桥对桥，路通路，就挺好。”
回家的路上，华灯初上。我看着车窗外流光溢彩的广告牌，上面滚动着各式各样的标语。我忽然觉得，姨妈守护的，哪里仅仅是那几个方块字呢？她守护的，是字背后那份郑重其事的心意，是那份愿意慢下来，把话听全、把字写端正的耐性。在这个信息像子弹一样飞的时代，这份守候，本身就像一座沉静的石桥，连接着喧嚣与宁静，连接着创新与传承。
手机震动了一下，是姨妈发来的消息。内容是一段长长的文字，没有用一个缩写。她详细写了明天降温，提醒我加衣，又问我上次胃疼好了没有。字字句句，端端正正，透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的暖意。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完，然后，也端端正正地，给她回了叁个字：“知道啦。”后面，破天荒地，加了一个规规矩矩的句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