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桃少女水晶棒
白桃少女水晶棒
夏日的午后,阳光透过梧桐叶,在书桌上洒下晃动的光斑。我正整理着祖母的老物件,一只漆面斑驳的木匣子滑了出来。打开时,没有预想中的旧书信或首饰,只有一样东西,静静地躺在褪色的丝绒上——那是一根水晶棒。
我小心地把它拿起来。它比我想象的要轻,通体是那种很温润的、半透明的乳白色,里面仿佛凝着丝丝缕缕的云雾。顶端雕成了一朵桃花的形状,五个花瓣微微拢着,工艺不算顶精细,却有种说不出的灵动。最特别的是,当你转动它,内里的云雾似乎会跟着缓缓流淌,偶尔折射出一点极淡的、蜜桃似的粉。
“这个呀,”不知何时,母亲站在了门边,手里端着切好的水蜜桃,“是你外婆小时候的玩意儿。她管它叫‘白桃少女’。”
“白桃少女?”我重复着这个好听的名字,指尖拂过冰凉的晶体。
“嗯。说是她十岁那年,镇上来了个走街串巷的老手艺人,能用各色石头雕些小东西。你外婆盯着人家筐里一块没打磨的石头看了半天,那手艺人就笑了,说‘小囡囡有眼光,这是块好水晶,里头像封着桃花的魂儿呢’。后来雕成了这根棒子,她当宝贝似的藏了一辈子。”母亲把桃子放在桌上,粉白的果肉,香气清甜,“她说,心烦意乱的时候,就握着它看一会儿,心里就能静下来。”
我试着握住它。初夏的微热似乎被那沁人的凉意驱散了一些。我对着光看,里面那团柔和的、白桃色的光晕,真的好像在缓慢地呼吸。这感觉挺奇妙的,它不像那些昂贵的、切割完美的水晶,散发着拒人千里的璀璨。它很朴素,甚至有些稚拙,但这份稚拙里,却藏着一种专注的温度。
外婆的少女时代,是什么样子的呢?我努力想象。或许也是这样一个午后,扎着双辫的女孩,趴在窗前的桌上,握着这根水晶棒,对着西沉的太阳看。她可能在想昨晚没读完的故事,在想明天能不能去溪边玩,也可能,只是单纯地看着光在晶体内变幻,心里什么具体的念头都没有,只有一片澄澈的、桃子味的安宁。
如今我们手里握着的“棒子”可多啦,闪亮的屏幕,轻薄的平板,能连接整个世界。我们透过它们看的东西也太多、太快了,信息像瀑布一样冲刷过来,常常让人头晕目眩。有时候,我甚至忘了,只是简单地“看”一样东西,心无旁骛地感受它的质地、温度和光影,是种什么样的体验。
这根白桃少女水晶棒,好像一把小小的钥匙,无意间打开了一扇通往另一种时间感的门。那种时间,是允许你发呆,允许你只为一片云、一朵花的形状而驻足的时间。手艺人说里面封着“桃花的魂儿”,或许,封存的就是那么一点对美好的、近乎固执的专注吧。
我把水晶棒轻轻放回匣子,合上盖子。窗外传来卖桃子的吆喝声,悠长而鲜活。桌边那盘水蜜桃,正散发着这个季节最甜软的气息。我突然觉得,有些东西或许从未真正消失,就像桃花年复一年地开,就像某种安静的、凝视美好的能力,总会通过一件小小的旧物,悄然回到你的手心里。
木匣子静静地待在桌角,里面躺着一个女孩的整个夏天,和一份凝固在晶体中的、桃色的专注。往后的日子里,当我感到周遭过于喧嚣纷杂时,大概会想起这个午后,想起这根名叫“白桃少女”的水晶棒,然后,学着像那个从未谋面的少女一样,给自己片刻的、安静的凝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