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么公与媳妇》7中字
《么公与媳妇》7中字
村子东头的老槐树下,么公又在编他的竹筐了。手指头粗的竹篾在他手里,服服帖帖的,绕来绕去就成了型。春燕端着盆衣服路过,停下来看了会儿,盆往地上一放,就蹲在旁边瞧。“么公,你这手艺,真是绝了。”
么公没抬头,手里的活儿没停,嘴角却微微扬了扬。“祖传的玩意儿,就剩下这点用处了。”春燕是么公的儿媳妇,嫁过来叁年,男人常年在外面打工,家里就这一老一小——小的指的是她刚满周岁的娃——相互照应着。日子像村口那条河,平平静静地流,可底下藏着啥,谁也不知道。
就说这“7中字”吧。春燕第一次听么公提起,是去年夏天。那天特别热,知了吵得人心烦。么公忽然放下编了一半的筐,望着远处山坳,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:“‘中’字有七种写法,写对了,路就通了。”春燕当时正摇着蒲扇给娃赶蚊子,听得一愣。“么公,你说啥呢?中字不就一个写法么?”
么公转过头,眼睛里有种她看不懂的光,像是老屋阁楼上积年的灰尘被忽然透进的一线阳光照亮了。“你不懂。”他就说了这叁个字,又低头编他的筐去了。春燕心里犯了嘀咕,这老爷子,是不是热糊涂了?
可后来她慢慢咂摸出点味道来。么公说的“中”,恐怕不单单是字。村里办红白喜事,么公总被请去主持,他说话做事,总在个“理”字上,不偏不倚,大家服气。谁家闹了矛盾,找他说和,他听着,慢悠悠地分析,最后总能说到点子上,让两边都消了气。春燕想,这或许就是一种“中”,不偏不倚的“中”。
还有一种“中”,是“中用”的“中”。家里的锄头把松了,么公敲敲打打,又能用一年;房顶漏雨,他搬梯子上去,弄些瓦片泥灰,也就补好了。春燕有时候觉得,这个家,有么公在,就像有个定盘星,东西坏了不怕,他总有法子。这手艺,这经验,就是实实在在的“中用”。
可春燕也见过么公另一种样子。去年秋收,儿子打电话说工地忙,过年可能回不来。么公对着电话只“嗯”了两声就挂了。那天晚上,春燕起夜,看见么公屋里的灯还亮着,门缝里瞧见他拿着本旧相册,手指头轻轻摩挲着里面一张泛黄的照片——那是她早逝婆婆的照片。月光照在他佝偻的背上,那身影,看着让人心里发酸。那一刻,春燕觉得,么公心里的“中”,或许还有“心中”的“中”,藏着太多没说出来的人和事。
日子就这么过着。春燕也学聪明了,么公不说话的时候,她不去吵他;么公需要搭把手的时候,她总能及时递上工具。饭桌上,么公爱吃烂糊些的菜,她就多焖一会儿;春燕洗头怕着凉,么公总会默默把灶上烧着的水壶往她那边推推。这些细碎的事,不用言语,都成了习惯。
前几天,娃发高烧,夜里哭闹不止。春燕急得直掉眼泪,抱着孩子团团转。么公披着衣服起来,摸了摸孩子的额头,说了句“别慌”,就转身去了灶间。不一会儿,端来一碗用老姜和艾草熬的水,指挥春燕给孩子擦手心脚心。他自己坐在小板凳上,守着炭盆,把屋子烘得暖暖的。那一夜,么公屋里的灯亮到天明。
天快亮时,孩子的烧退了,沉沉睡去。春燕红着眼眶,对么公说:“多亏了您。”么公摆摆手,看着窗外泛白的天光,又像是自言自语:“人这一辈子,求的就是个‘中’。家里中正,心里中和,遇到事能中用,也就……差不多了。”这回,他没提“七种写法”,但春燕好像忽然明白了一点。
老槐树的叶子黄了又绿。春燕还是常蹲在么公旁边看他编筐,有时也学着编两下,虽然歪歪扭扭。么公的话依然不多,但春燕觉得,有些东西,不需要说全。就像那“7中字”,重要的不是到底有哪七种写法,而是这寻寻觅觅、相互体谅着过日子的过程本身,或许就是生活想要教会他们的,最要紧的那个“中”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