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代港片的叁
年代港片的叁味
说起老港片，那股子味儿，好像隔着几十年的时光，还能从录像带模糊的画质里透出来。它不是单一的味道，而是混杂的，浓烈的，像旺角夜晚大排档飘出的锅气，也像庙街霓虹灯管上沾着的雨渍。真要咂摸，大概能品出叁种绕不开的滋味。
头一味，是“糙”。现在的片子，画面干净得像无菌病房，每个镜头都精雕细琢。可老港片不这样，它有种热腾腾的粗粝感。胶片颗粒粗，打光有时也不讲究，演员脸上的油光、街角的垃圾都看得一清二楚。动作戏更是，哪有什么电脑特效，都是真摔真打，隔着屏幕都觉得肉疼。成龙从钟楼滑下来，周润发用美金点烟，那股生猛劲儿，就是靠这“糙”劲托着的。它不完美，但真实，有汗味，有烟火气，让你觉得那些英雄、混混，就活在你隔壁那条吵吵嚷嚷的街上。
这糙劲里头，又酿出了第二味，叫“癫”。港片的脑洞，那是真敢开。武侠片里，人能踩着飞剑上天；警匪片里，主角单手开车还能回头扫射一梭子子弹；喜剧片就更不用说了，无厘头到让你笑出眼泪。它不讲那么多逻辑，追求的是瞬间的过瘾，情绪的极致释放。你看林正英的僵尸片，道士画符斗僵尸，明明吓人，却又带着滑稽。这种“癫”，是一种放肆的想象力，是压力之下市井智慧的一种宣泄。它不深刻，但痛快，像一口气喝光一瓶冰镇汽水，打个嗝，什么烦恼都暂时忘了。
可如果只有糙和癫，港片或许就只是热闹一场。它最让人回味，甚至多年后心里发酸的，是藏在底下的第叁味——“情”。这情字，范围很广。是《英雄本色》里小马哥说“我失去的东西一定要拿回来”时，眼底的不甘与兄弟义气；是《甜蜜蜜》里李翘坐在黎小军自行车后座，哼着邓丽君歌时，那份漂泊中依偎的暖意；也是《胭脂扣》里如芳等待五十年，最终黯然离去的那一抹鬼魂的执念。港片的情，很少直白地说爱，它融在并肩作战的背影里，藏在欲言又止的眼神中，化在江湖再见的那杯酒里。它往往带着遗憾，透着身不由己的宿命感，偏偏是这种不圆满，最是戳人心窝。
所以说，糙是它的皮肉，癫是它的气血，情是它的骨魂。叁味交织，才熬出了那一锅独一无二的港片浓汤。如今技术好了，画面靓了，故事也复杂了，可总让人觉得少了点什么。可能就是少了点那种不顾一切的糙劲，天马行空的癫狂，以及那份直白又含蓄的深情。我们怀念那个年代的港片，或许不仅仅是怀念电影本身，更是怀念那个坐在录像厅或电视机前，能被最简单的热血、最夸张的笑料、最朴素的深情轻易打动的自己。那味道，就像童年巷口小吃摊的味道，后来再高级的餐厅，也做不出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