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韵与爸爸的幸福
小韵与爸爸的幸福
小韵踮着脚，把剥好的橘子瓣塞进爸爸嘴里。爸爸正修着那把老掉牙的台灯，手里拿着螺丝刀，冷不丁被甜滋滋的汁水一激，愣了一下，随即眼角就漾开了细细的纹路。“哎哟，我们小韵真贴心。”他没说谢谢，只是用有点胡茬的下巴轻轻蹭了蹭女儿的额头。小韵咯咯笑着躲开，心里那股暖乎乎的劲儿，就像冬天捂在手里的热水袋。
这就是他们父女俩最寻常的时光了。妈妈工作忙，常常出差，家里这一大一小，便成了彼此的“搭子”。爸爸不是什么高大上的工程师，就是个普通的水电工，可他那双粗粝的手，能修好家里一切出毛病的东西，也能扎出辫子来，虽然有时候松松垮垮，左边高右边低。小韵觉得，爸爸的手有种魔力，能让杂乱无章的东西，重新变得妥妥帖帖。
他们的幸福，很少在喧闹的游乐场，也不在昂贵的餐厅。它藏在哪里呢？藏在上学路上，爸爸那辆旧电动车后座上。小韵搂着爸爸的腰，把脸贴在他宽厚的背上，看着街边的梧桐树一棵棵向后退。爸爸会哼些跑了调的老歌，风声把他的声音吹得断断续续的。小韵就在后面问：“爸爸，你昨天修好张奶奶家水管，她是不是又给你塞苹果啦？”“是啊，”爸爸的声音混着风传过来，“我说不要，她非要给，硬塞我工具包里了。晚上咱俩消灭它！”
这种被邻里需要的感觉，让小韵也觉得挺骄傲的。爸爸常说，人哪，手艺在身，能帮衬点就帮衬点，心里踏实。这份踏踏实实的心安，好像也传给了小韵。她的幸福，不是橱窗里亮晶晶的娃娃，而是爸爸用废弃水管弯成的、一个歪歪扭扭的星星摆件，就放在她书桌最显眼的地方。
沉默里的“懂得”
当然，日子也不总是晴天。小韵有次数学考砸了，自己躲在房间里掉金豆子。爸爸敲门进来，没说什么“下次努力”的大道理。他只是坐下来，拿起那张卷子看了看，然后挠挠头：“这题啊……啧，我当年也老晕。不过你看，你前面这些步骤都对，就最后这儿，拐弯拐急啦。”他拿来草稿纸，用他那双习惯握扳手的手，笨拙地画着图。讲得不算清晰，可小韵看着爸爸专注的侧脸，心里的委屈不知不觉就散了。爸爸的陪伴，从来不是华丽的言辞，而是一种沉默的支撑，像房子的大梁，你看不见它，但它就在那儿，让你觉得安稳。
周末的时候，爸爸爱鼓捣他的小菜园。阳台那几平米，被他种上了辣椒、小番茄，还有一盆茂盛的薄荷。小韵就搬个小凳子坐在旁边，看着爸爸蹲在那里，耐心地捉虫、松土。阳光晒得爸爸的脊背汗湿了一片。他忽然摘下一片薄荷叶，递给小韵：“闻闻，醒脑！”清冽的香气直冲鼻腔。小韵忽然觉得，他们的日子，就像这自己亲手侍弄的植物，没有奇花异草，却有着最朴素的生命力，一点点生长，散发出属于自己的、淡淡的清香。这种亲手创造和培育的过程，本身就是一种深厚的幸福。
晚饭通常很简单，一两个家常菜。爸爸的拿手菜是红烧茄子，虽然偶尔会咸。小韵总是吃得很香。饭桌上，他们会聊聊学校的事，聊聊爸爸今天又遇到了什么奇怪的报修。话不多，碗筷碰撞的叮当声，填补了那些安静的间隙。这种日常的共处，空气里弥漫着饭菜香和一种无需多言的亲密，大概就是生活最本真的滋味吧。
夜深了，爸爸检查完门窗，总会来小韵房间看一眼。有时小韵假装睡着，从睫毛缝里看见爸爸轻轻帮她掖好被角，站在床边静静地看上一小会儿，然后才轻手轻脚地带上门离开。那片刻的凝视，黑暗中的守护，让小韵觉得整个世界都安全了。她知道，明天早上，爸爸还是会系着那条有点滑稽的围裙，在厨房里把鸡蛋煎得滋滋响，用他那大嗓门喊：“小韵，起床喽，太阳晒屁股啦！”
日子就这么一天天，像溪水一样平静地流着。没有波澜壮阔的故事，可每一刻都浸着光。小韵想，幸福大概就是这样吧——是爸爸修好台灯后那一室明亮的灯光，是电动车后座上看见的流动风景，是饭桌上那盘可能有点咸的红烧茄子，更是那份无需言说的、沉甸甸的懂得与陪伴。它藏在爸爸粗糙手掌的抚摸里，藏在他沉默支持的背影里，也藏在这间不大却充满生气的家的每一个角落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