航海博物馆 严俊

发布时间:2025-12-30 08:25:20 来源:原创内容

航海博物馆 严俊

推开航海博物馆那扇厚重的大门,一股混合着淡淡木香与岁月气息的味道便扑面而来。光线从高高的玻璃穹顶洒下,落在静静陈列的船模、罗盘与泛黄的海图上。这里没有惊涛骇浪的声响,却仿佛能听见几个世纪以来,帆索在风中的呻吟与远洋的呼唤。而严俊,就是那个让这些沉默器物开口说话的人。

我见到他时,他正俯身在一个明代福船的剖面模型前,手里拿着一支特制的软毛刷,动作轻得像是在给婴儿擦脸。听到脚步声,他抬起头,推了推眼镜,脸上露出那种长年与老物件打交道的人才有的沉静笑容。“你看这里,”他用刷柄轻轻指向船舱内部一个不起眼的榫卯结构,“就这个小木头疙瘩,可是当年工匠的智慧。不用一根铁钉,风浪里颠簸几十年,照样结实。”

严俊在这里工作了将近二十年。说起馆里的藏品,他眼里就有光。他不是那种照本宣科的讲解员,他的讲述里有故事。比如,指着一块表面斑驳、看起来毫不起眼的“压舱石”,他会告诉你,这石头可能来自东南亚的某个岛屿,跟着商船来到中国,卸下瓷器与丝绸,又装上茶叶和白银返航。它沉默地待在船舱最底部,却见证了整条航线的繁荣与艰险。“文物修复啊,有时候不光是修‘形’,更是在琢磨它的‘魂’。它经历过什么,承载过什么,这才是最打动人的地方。”

他领着我走到一幅巨大的《郑和航海图》复制品前。这幅图细节惊人,海岸线的轮廓、星斗的方位、甚至航路上的暗礁标识,都清晰可辨。严俊的手虚抚过图纸上的航线,从刘家港一路延伸到遥远的非洲东岸。“那时候没有卫星,没有骋笔厂,靠的是什么?是牵星板,是罗盘,是无数水手用生命换来的经验。每次看到这个,我就觉得,古人面对未知海洋的那份勇气和智慧,真的太了不起了。这种‘探索精神’,是刻在我们骨子里的。”

修复工作室在博物馆的僻静一角,那是严俊的“主场”。工作台上摆放着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工具,有些甚至是严俊自己改制或制作的。他拿起一个正在修复的清代罗盘,铜制的盘面锈蚀严重,字迹模糊。“这活儿急不得,”他边说边用微型工具一点一点地清理,“得像考古一样,一层一层地来。你得理解它原来的工艺,顺着它的‘脾气’来,不能硬来。有时候一坐就是一整天,就清理指甲盖这么大一块地方。”

我问他,天天面对这些几百年前的老物件,会不会觉得枯燥,离现在的生活太远?他听了,笑着摇摇头。“恰恰相反,我觉得特别近。你想想,我们现在吃的很多作物,用的很多器物,包括看世界的眼光,不都是通过这些航路,一点点交流、碰撞、融合来的吗?这博物馆里藏的,不只是船和工具,是一部流动的、全球化的早期历史。它告诉我们,世界从来都是联通的。”

聊到兴头上,他带我去看一件他个人非常喜欢的藏品:一套晚清时期的外销航海日志,纸张脆弱,但上面用中英两种文字密密麻麻记录着天气、货物、甚至船员的生活琐事。“你看这里,”他指着一段记录,“‘七月十五,望见夷山,船员多思乡,分食月饼。’”严俊的声音低了下来,“你看,不管船开到哪里,传统和人情味,是带着走的。这海图上的航线是冷的,但这些字里行间,是热的。”

离开博物馆时,已是傍晚。回望那座在夕阳下轮廓分明的建筑,它不再仅仅是一个收藏过去的地方。在严俊这样一群人的守护与解读下,那些古老的舵轮、锈蚀的铁锚、泛黄的图纸,仿佛被重新注入了生命力。它们静静地诉说着,对于勇气、智慧、交流与回家的故事。而每一次的到访与凝视,或许都是我们与那片深蓝、与那份不息的好奇心之间,一次新的连线。海,一直在那里;故事,也从未讲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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