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黑吊同λ
两黑吊同λ
老陈蹲在工地的水泥管子上，手里的烟烧了半截，烟灰颤巍巍地挂着，就是不掉。他眯着眼，看远处两台塔吊。那铁家伙，黑黢黢的，像两只巨大的手臂，在灰蒙蒙的天幕下缓缓转动，有时候朝同一个方向摆，有时候又各自忙活。他忽然就想起儿子前几天视频时，跟他掰扯的那个什么“兰姆达”，说是字母，又像符号，讲了一大通，他也没全明白。儿子在电话那头笑：“爸，你就想象，那是两根绳子，得按同一个劲儿使，才能把东西稳稳当吊起来。”
这比喻，倒让老陈心里一动。他干了大半辈子建筑，和塔吊打交道比跟老婆还多。这两台塔吊，编号一个7号，一个8号，立在工地的东西两头。吊钢筋，送模板，运混凝土，全指着它们。平日里，各司其职，你吊你的，我运我的，井水不犯河水。可工地上的活儿，哪有那么多独善其身的时候。
就比如上周，要吊装那个大家伙——中央空调的主机，死沉死沉的，一台塔吊根本吃不住。这就得“两黑吊同λ”了。不是简单的“同时”，那叫“同λ”。λ这个字眼，老陈现在琢磨着，大概就是那股子“合拍的劲儿”。你得同起，同落，同走，速度、角度、力道，得像一个人的左右手。稍有差池，那主机在半空打转儿都是轻的，要是钢丝绳吃劲不均，后果不敢想。
那天，开7号塔吊的是大刘，开8号的是小李。指挥老赵站在底下，手里攥着对讲机，汗把帽子都浸湿了。老陈在底下看，心也跟着那主机，一点一点往上提。对讲机里，老赵的嗓子有点劈：“7号，慢一点……好，稳住！8号，跟上，跟上！对，就这个λ！” 那“λ”字从他嘴里蹦出来，带着浓重的口音，却格外有分量。两台黑色的钢铁巨臂，就在那一个无形的“λ”的牵引下，同步，稳当，像经过千百次排练，最终把那铁疙瘩安安稳稳送上了楼顶的基座。
烟灰终于掉了。老陈弹了弹烟头，思绪却飘得更远。这“同λ”，哪儿只是塔吊的事呢？他想起来，自己和老婆，过了大半辈子，拌嘴少不了，可遇到大事，心里那股劲儿，总还是往一处使的，这也算一种“λ”吧。儿子搞科研，说他们团队攻关，最讲究的就是思路同步，数据对齐，这恐怕是更高阶的“同λ”了。
工地上，噪音依旧。但老陈忽然觉得，这嘈杂背后，有种看不见的韵律。泥工和瓦工，钢筋工和木工，塔吊和地泵，甚至他们流的汗，喘的气，似乎都在朝着同一个“λ”在走。这个“λ”，是节奏，是默契，是心照不宣的配合。它不在图纸上，也不在安全规范里，但它藏在每一次成功的吊装背后，藏在每一天顺利的收工里头。
傍晚收工，两台塔吊也停了，巨大的吊臂静静地指向天空，像两个沉默的巨人，歇着膀子。老陈走过的时候，又抬头看了一眼。夕阳给那黑色的钢铁镀了层金边。他心里那点对于“λ”的模糊念头，渐渐清晰起来。这东西，说玄也玄，说实在也实在。它就是让不同的事物，为了同一个目标，找到那个最合适、最同步的“点”。找到了，事儿就成了；找不到，就得拧巴，得出岔子。
晚上，老陈破天荒主动给儿子发了条语音，背景音里还有工地的风声。他说：“你那个λ，爸今天好像见着了。在咱塔吊上瞅见的。” 儿子回得很快，是一串大笑，接着问：“爸，那你感觉，那λ是啥？” 老陈对着手机，想了半天，慢慢说：“就是……大伙儿心里头，那根齐刷刷的准绳。” 说完，他自己也乐了。这话，够他消化好一阵子的。但他知道，明天工地上，那两台黑塔吊，还得继续寻找它们的“同λ”。生活，不也就是这么回事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