项城火车站附近站街,车站旁街景
项城火车站附近站街
傍晚五点半,项城火车站的大钟敲响了。老陈把叁轮车停在出站口对面的梧桐树下,眯着眼看人群像潮水般涌出来。他在这条街上蹬了十二年车,闭着眼睛都能说出哪个巷口卖水煎包,哪个屋檐下晚上会亮起红灯笼。
“师傅,去纺织厂家属院走不走?”穿格子衬衫的年轻人拖着行李箱过来。老陈点点头,等客人坐稳才开口:“现在那儿都叫新城小区啦,就你们这些老住户还改不了口。”车轮轧过斑驳的水泥路,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。
这条路其实不长,从火车站广场到第二个红绿灯,统共八百米。可就是这八百米,藏着项城半部变迁史。老陈记得清楚,十年前街两旁还是老式卷帘门,现在换成了亮堂堂的玻璃橱窗。只有那家“老马修鞋铺”还倔强地开着,门口挂着手写的价目表,修鞋跟叁块,上拉链五块。
“停一下!”年轻人突然拍着车棚,“王记胡辣汤还开着?”老陈刹住车,顺着客人的目光看去。那间不到十平米的店面确实还在,只是招牌新了些。“开着呢,老板孙子都上小学了。”他听见客人轻轻叹了口气。
再往前骑,天色渐渐暗了。路灯次第亮起,把行道树的影子投在斑马线上。卖糖炒栗子的大嫂掀开棉被,热腾腾的白气在秋夜里格外显眼。几个穿校服的女孩围在烤红薯摊前,叽叽喳喳像归巢的麻雀。
车站旁街景
邮政局门口的阅报栏前,总站着几位戴老花镜的大爷。他们看报纸的速度很慢,有时一张报纸能看整个下午。穿橙色马甲的环卫工老李正在清理垃圾桶,他得赶在七点前做完最后一轮清扫。
街角新开了家奶茶店,放的歌老陈听不太懂。倒是隔壁茶叶铺的老张常坐在藤椅上抱怨:“现在的年轻人,怎么尽喝这些甜腻腻的东西?”说归说,每次他孙子回来,还是会偷偷去买两杯。
最热闹的要数晚上七点以后。下岗女工组成的小吃队推着餐车出来,煎饼果子的香味能飘出半条街。卖手机贴膜的小伙子支起折迭桌,桌上摆着五颜六色的手机壳。偶尔有列车停靠,人流突然增多,整条街便活了过来。
老陈把客人送到小区门口,没收零头。“以后常回来看看,”他调转车头时说,“这条街啊,下个月就要拆了。”年轻人愣在原地,行李箱的轮子卡在了裂缝里。
回程时老陈骑得很慢。他想起很多事:那年冬天有个姑娘在这条街上哭了一夜,后来成了他媳妇;儿子考上大学那年,全家人在街尾的照相馆拍了合影;前年老伴生病,也是从这条街被救护车接走的。
霓虹灯在夜色里明明灭灭,车站旁街景像幅褪色的水彩画。卖花的小姑娘正在收摊,把没卖完的茉莉花串分给相熟的摊贩。水果店老板把纸箱摞起来,发出哗啦啦的响声。这一切寻常得不能再寻常,却让老陈心里发酸。
他知道明年这个时候,这里会立起崭新的商场和写字楼。会有更宽的路,更亮的灯,更时髦的年轻人。可能还会有人像他一样,在某个傍晚停下脚步,试图从钢筋水泥的缝隙里,嗅到一丝从前的烟火气。
夜班火车鸣着汽笛进站了,老陈的叁轮车消失在街道拐角。车站大钟指向九点,整条街的灯火都温柔地亮着,像在做一个不会醒的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