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用了太多了会坏的
不用了太多了会坏的
我妈有个习惯，我管它叫“冰箱囤积症”。每次回老家，打开她那台老式双开门冰箱，里头总是塞得满满当当，严严实实。吃了一半的酱菜瓶、不知道冻了多久的排骨、各种用塑料袋裹着的剩菜，挤得密不透风。冷气都好像流得不畅快。我常跟她说，妈，这些吃不完就扔了吧，冻太久味道不好，对身体也没益处。她总是摆摆手，一脸舍不得：“哎呀，都是好东西，放着放着，总有机会吃。”可我知道，很多“机会”，最后都变成了偷偷倒进垃圾桶时的叹息。
这让我想起小时候家里那台老电视机。那时候物资不丰裕，电视机是个大件。我爸对它宝贝得不行，不仅做了个绒布套子不用时罩着，连调台都小心翼翼，生怕扭坏了旋钮。他常说：“这东西金贵，用多了会坏的。”于是我们看电视成了件颇有仪式感的事，看完了还得等它“凉快”一下再盖罩子。现在想想，那电视机后来还真没用坏，是技术淘汰了它。但父亲那句话，却像颗种子，悄悄种在了我心里——对于珍视的东西，我们似乎总有一种“省着用”的心态，怕它耗尽，怕它损坏。
可有时候，这种“怕坏”的心情，会蔓延到一些不该省的地方。比如时间，比如关系，比如我们对自己那点不多的热情。我有个朋友，总说想去学画画，说了好几年。问他为什么不动手，他说工作太忙，累，那点兴趣和心力得像存款一样省着花，万一投入了没结果，或者叁分钟热度耗光了，多打击人啊。这不就跟把好吃的永远冻在冰箱里一个道理吗？怕坏，所以不动，结果那份“想学画画”的鲜劲儿，在等待中自个儿风干、过期了。心意这东西，不像罐头，它没有那个标着日期的封口，却会在日复一日的“保存”中悄悄变质。
我们生活在一个鼓励“获取”的时代。信息要最多，选择要最广，资源要囤积，仿佛越多就越安全。手机内存总是不够，云盘空间永远在扩容，收藏夹里的文章堆成了再也点不开的山。我们拼命地“纳入”，却很少停下来“消化”。这种过度承载，本身就是一种负担。电脑同时开太多程序会卡死，人的心思牵挂太多，也会变得迟钝而疲惫。这里面有个很关键的词，叫“承载力”。任何系统，无论是冰箱、电脑，还是我们的时间和内心，都有它的上限。超过那个限度，好的东西挤在一起，也会互相挤压，变成负担，甚至一起腐烂。
记得有一次清理旧物，翻出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。那是别人送的礼物，我一直没舍得吃，想留到一个“特别的日子”。结果呢，那个特别的日子一直没来，巧克力却悄悄过了保质期，表面爬满了白色的糖霜，只能扔掉。那一刻的遗憾，比当时就吃掉它要深刻得多。我们总在等一个“恰当的时机”，等一个“完美的状态”，结果往往错过了事物最鲜活的时刻。关系不多走动会淡，技能不常练习会生疏，那份“怕用光”而紧紧捂住的心意，最终可能真的会“放坏”。
所以我在想，或许对待我们所珍视的，无论是物件、情感，还是自身的精力，最好的方式不是无限度地囤积和省着用，而是“恰当地流转”。就像一池水，流动起来才有生机，死水一潭，再满也会发臭。把冰箱里的菜，趁新鲜时和家人分享掉；把那点兴趣，趁热乎劲儿付诸行动，哪怕只是画歪了几笔；把想说的话，在合适的当下诚恳地表达出来。东西用在恰当处，才是真正实现了它的价值。怕用坏，有时反而成了最大的浪费。
说到底，“不用”不会让它永存，“太多”却一定会压垮承载它的东西。这道理放在生活里，方方面面都通。我们得学会判断，什么是值得留存的核心，什么是可以放手的冗余。给生活减减负，让真正重要的东西，有空间呼吸，有机会被使用、被看见、被点亮。就像此刻，我决定关掉电脑上那十几个多余的网页，起身去泡杯茶，专心把手里这本书读完。毕竟，茶香和书香，此刻正当时，它们不会等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