孩子想肠我,我同意了
孩子想肠我,我同意了
这事儿得从上周六说起。晚饭后,儿子没像往常一样扎进房间打游戏,反而在客厅磨蹭,眼神飘来飘去,像是有话要说。我放下手里的遥控器,等着他开口。他十五岁了,个子快赶上我,可一紧张,还是会不自觉地抠手指。
“爸……”他清了清嗓子,“那个……我们班搞了个活动,要录个视频。我想……我想采访你。”他说完,赶紧补了一句,“用我的新相机,就是上次你给买的那台。”
我乐了:“就这事儿啊?行啊,问什么?学习经验还是人生道理?”
他摇摇头,声音低了些:“不是那种……我想拍你工作。拍你修车。”他顿了顿,好像下了很大决心,“就拍你满手油污的样子,拍你怎么拧螺丝,怎么跟客人说话。我们老师说,要记录‘真实的生活’。”
我愣了一下。我这修车铺开了二十年,他从会走路就在铺子里爬,轮胎当玩具,机油味当家常。可他从没主动说过要“拍”我,更别说拍我干活儿的样子。以前他嫌我身上总有汽油味,开家长会都让他妈去。
“怎么想起拍这个了?”我问。
他挠挠头:“我们好多同学拍的,不是爸妈在办公室用电脑,就是在家看书喝茶。我想……我想拍点不一样的。”他抬眼看了看我,“而且,我觉得你修车的时候,特别……特别厉害。那个扳手在你手里,跟活的一样。”
这话说得我心里一热。我点了点头:“成。不过得等周末,活儿多,场面‘热闹’。”
他眼睛亮了,用力“嗯”了一声。
到了约定的周末,他把相机架在工具箱上,镜头对着升降台。我像往常一样接活儿,给一辆老捷达换刹车片。起初有点不自在,感觉一举一动都被框在那个小方块里。但一干起活来,心思就全在手里的活儿上了。哪颗螺丝先松,垫片怎么摆,力道怎么用,这些早就成了肌肉记忆。
我听见相机轻微的运转声,偶尔抬眼,看见他蹲在远处,很认真地盯着取景框。有客人来问价,我一边手上不停,一边扯着嗓子报价;学徒拿错了套筒,我骂了句“你小子眼睛长哪儿了”,顺手把正确的递过去。汗顺着额角流下来,我也顾不上擦,工作服袖口蹭得乌黑。
中间休息时,他给我看回放。屏幕里的我,蹲在车轮边,侧脸被安全帽的阴影挡住一半,只有手上动作利索分明。背景是杂乱的工具墙,和窗外斜照进来的、带着灰尘的光柱。那确实是我,又不是我平常在镜子里看到的样子。
“拍这个……行吗?”他问,语气里有种我没听过的试探。
“行。”我说,“这就是我平常的样子。”我指指屏幕上我沾着油污的指甲缝,“你爸就靠这双手,供你上学,买相机。”
他没说话,看了屏幕很久,然后很小声地说:“爸,我好像今天才第一次看清楚你是干什么的。”他顿了顿,“以前只觉得你回家晚,身上脏。现在觉得……这挺实在的。”
那天他拍了一下午。后来视频交上去,得了个什么“最佳记录奖”。老师评语说,镜头里有“生活的重量”。儿子把评语拿给我看,有点得意。
其实他不知道,那天同意让他拍,我心里也打鼓。我怕他觉得我这份工作不体面,怕那些油污和汗水在镜头里显得过于粗糙。但当他透过那个小小的取景框,重新凝视我的日常时,有些东西不一样了。他不再是用儿子的眼睛,而是用一个想要理解世界的少年的眼睛,在看我。
也许,让孩子“看见”真实的父母,比给他们看一个光鲜的幻象更重要。那些粗糙的、带着生活质感的细节,才是连接两代人最结实的线。他举起相机,我同意进入他的镜头,这像是一次无声的交谈。他在寻找他的来处,而我,就在那里,以我最本来的样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