靛蓝色的心情
靛蓝色的心情
你有没有过那样一种感觉？说不清道不明，它不像纯粹的忧郁那样带着水汽沉甸甸地往下坠，也不像明朗的欢快那样轻飘飘地往上飞。它就在那儿，一种很深的、很静的蓝，掺着一丝夜与黎明交替时的灰，稳稳地铺在心底。我管它叫，靛蓝色的心情。
这种心情来的时候，往往没什么惊天动地的由头。可能是在一个无所事事的黄昏，你收拾完碗筷，看着窗外的光一点点暗下去，天空从淡金变成橘红，最后沉入那种熟悉的、带着紫调的深蓝。世界突然就安静了，手里的抹布还滴着水，可你的思绪，好像已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。不是具体想念某个人，也不是惦记某件事，就是一种……很辽阔的空。
这时候，你可能会放下手里的活，坐到还没开灯的客厅里。黑暗慢慢浸染过来，但你不觉得害怕，反而有种被包裹的安全感。白天的那些嘈杂——微信的提示音、路上的车鸣、电脑风扇的嗡嗡声——都像退潮一样远了。你终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，听见冰箱偶尔启动的那一下低鸣。这感觉挺奇妙的，对吧？你好像从生活的流水线上暂时溜号了，给自己偷来了一段“空白格”。
靛蓝色心情的核心，大概就是这种“深度的宁静”。它不是麻木，不是冷漠，恰恰相反，是一种敏锐的感知力在低功耗运行。你能察觉到平时忽略的细节：风掠过纱窗的纹理，空气中若有似无的、来自远处人家的饭菜香，甚至自己脉搏在耳边的微弱跳动。这种状态里，人反而变得格外清醒，像一杯被轻轻放置、泥沙慢慢沉淀的浑水。
我有个朋友，她说她最好的灵感，都来自这种靛蓝色的时刻。她是个画画的，不画那些鲜艳热闹的题材，就爱画深夜的街道、雨后的路灯、空无一人的地铁站台。她说，只有心里也泛起那种靛蓝色时，手下的笔才能找准调子。“那不是伤心，”她解释，“就是一种……很丰富的安静。好像能看见颜色后面的东西。”
想想也是。我们的生活被填得太满了，日程表精确到分，信息流瀑布一样冲刷。快乐被期待要热烈，悲伤被允许要彻底，连放松都被设计成了某种“活动”。我们好像忘了，还有一种情绪状态，它不隶属于任何目的，它就是一种存在。就像天空不可能永远是晴空万里或暴雨倾盆，它大部分时候，是种种难以名状的、过渡的、微妙的色调。靛蓝色，就是心空的这样一种过渡色。
在这种心情里，人更容易和自己对话。不是那种严厉的检讨或规划，更像是老朋友之间的沉默相伴。一些白天被压下去的细微念头，会悄悄浮起来；一些很久远的、以为忘了的记忆片段，会带着当时的温度重现。你或许会想起童年某个同样颜色的傍晚，想起一本没读完的书里某句突然应景的话，或者，什么都不想，只是感受时间像深蓝的绸缎一样，从指缝间光滑地流过。
所以，下次当这种靛蓝色的心情悄然降临，或许不必急着开灯，不必立刻打开手机用强光去驱散它。不妨就允许自己，在里面待上一会儿。泡一杯温热的茶，或者干脆就那么坐着。在这片属于自己的、深邃的宁静里，你或许能打捞起一些被日常忙碌滤掉的声音与色彩。那是生活另一种质地的底噪，它不喧嚣，却很有力量。它提醒你，你的内心世界，和头顶的星空一样，有着层次无穷的深邃与美丽。当这种“深度的宁静”成为你情绪的底色之一，你便多了一个安放自己的、柔软而辽阔的空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