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若羽大巴车

发布时间:2025-12-31 13:48:04 来源:原创内容

孟若羽大巴车

我们镇子小,就一条主街。每天下午叁点半,那辆蓝白相间的大巴车会准时拐过街角的邮局,吭哧吭哧地,带着一身风尘停下来。车门“嗤”地一声打开,第一个下来的,准是孟若羽。

孟若羽是谁?镇上没人说得清她的全貌。大家知道的,就是她约莫四十来岁,总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米色外套,背一个鼓鼓囊囊的旧帆布包。她在镇东头那家老旧的“悦来客栈”长租了一个小房间,一住就是五年。她从哪里来?靠什么生活?为什么每天雷打不动地坐这趟大巴往返?这些都成了街坊们茶余饭后,嚼了又嚼却始终没味的谜。

大巴车的司机老刘倒是知道点边角。他说孟若羽每天清早,坐头班车去市里,下午再坐这趟三点半的回来。去的时候,帆布包是瘪的;回来时,那包总是塞得变了形,勒在她单薄的肩膀上,显得有点沉。有人好奇问过,她只是淡淡一笑:“一点活儿,手工活儿。” 再多,便没有了。

镇上的日子像慢放的电影,孟若羽和大巴车,成了其中一个固定的、近乎被忽略的长镜头。直到那年冬天,特别冷,河面都结了层薄冰。大巴车晚点了,天色阴沉得像要压下来。一群人就缩在站牌下,踩着脚,嘴里呵出白气,抱怨着这见鬼的天气和不准时的车。

车终于来了,灯光刺破灰暗。车门打开,孟若羽下来,脚步却跟往常不一样,有些急。帆布包的口没系紧,随着她快步走,几样东西滑落出来,“啪嗒”掉在冻硬的地上。不是什么神秘物件,是几本旧得卷边的书,还有一迭用橡皮筋扎着的、画满了音符的纸。风呼地一吹,乐谱散开了几页。

旁边开小卖部的张婶手快,帮她捡了起来。就在递还的瞬间,张婶眼尖,瞥见那乐谱的抬头上,写着一个有点眼熟的名字,和一行小字:“市少年宫合唱团,指导教师”。张婶愣了下,再抬头看孟若羽匆匆走远的背影,那件旧外套在寒风里飘着,忽然就觉得,那身影里好像藏着另一种东西,跟这灰扑扑的小镇,有点格格不入。

后来,不知道从谁那里传开的,说是市里的少年宫,有位顶厉害又顶低调的声乐老师,姓孟,专门带那些家庭困难但有天赋的孩子,分文不取。孩子们都爱她,说她声音像泉水,能洗净人心里的毛躁。但她从不透露自己的住址,一下课就走得没影。有人见过她在郊区赶大巴车。

线索像断了的珠子,忽然被“大巴车”这根线,隐隐约约串了起来。悦来客栈的老板娘也说,半夜有时能听到孟若羽屋里,传来很轻很轻的哼唱声,听不清词,但那调子,听着让人心里莫名安静。

再看到她下午从那辆大巴车上下来,镇上人的眼光,悄悄变了。那沉甸甸的帆布包里,装的或许不是谋生的“手工活儿”,而是另一座城市里,许多孩子对于音乐的梦想。她每天跨越这两个小时的车程,往返于喧嚣的都市和寂静的小镇之间,像是在履行一个沉默的约定。这趟准时的大巴车,成了她连接两种生活的渡船。

她还是那样,不多话,见人点点头。但王家的孩子学唱歌,去请教她,她会在客栈楼下的小院里,耐心地指点几个下午;李奶奶孤单,她会默默捎回一包市里才有的软和糕点。她依然坐着那辆大巴车,来来去去。

如今,下午叁点半,街角等车的人要是看见那蓝白车子驶来,总会下意识地望一眼车门。孟若羽下车,身影融入小镇的炊烟里。那辆大巴车,依旧只是辆普通的客运车,但在好些人心里,它仿佛又不止是一辆车了。它成了一个移动的符号,承载着一些看不见的分量,对于坚持,对于另一种形式的丰盈。日子照旧流淌,这个小小的谜,或许不需要答案,就这样嵌在平常的日子里,也挺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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