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青久久竹菊久久
青青久久竹菊久久
老屋的后院，原是有块闲地的。小时候觉得它大得很，能疯跑，能藏猫猫。后来离家久了，回去一看，竟觉得它局促了起来。唯独墙角那丛竹子，还有窗台上那几盆菊花，倒像是被时光忘了似的，还是那副老样子。这“青青久久”的竹，“久久”开着的菊，似乎成了我家院子里最固执的守候。
竹是父亲年轻时栽下的。他说，竹子好啊，头年种下，看着蔫蔫的，第二年一场春雨，便噌噌地冒出新笋，那势头，拦都拦不住。那时候我不懂，只觉得竹子夏天遮阴，风一过，沙沙的响声怪好听的。父亲没事就爱搬个竹椅坐在那儿，眯着眼看，一看能看半晌。我问他看啥呢，他总笑笑：“看它长啊。”
现在我才咂摸出点味儿来。竹子的生长，有种特别的韧性。它不像藤蔓，要攀附着什么才能上去；也不像那些娇贵的花儿，得日日精心伺候。它就自己立着，一节一节地，不声不响地往高里蹿。风雨来了，它弯弯腰，风过了，又挺直了。年复一年，那绿意就从新笋的嫩青，沉淀成老杆的苍翠，青青的，也久久的。这大概就是父亲想让我明白的东西吧，日子得有点韧性，才能过得长久，过得扎实。
菊花是母亲的偏爱。她不爱那些名贵品种，就养着最普通的黄菊和白菊。秋天一到，别的花都谢了，它们才不紧不慢地打起花苞，某天清晨推开窗，金灿灿、白莹莹地就开了一片。母亲摘一些晒干了泡茶，满屋子都是那股清苦的香。她说，菊花开得晚，但它自己知道时候，该来的时候总会来。
菊的“久久”，和竹又不太一样。它是一种安静的、有主见的等待。不争春天的喧闹，不抢夏日的风头，就在属于自己的季节里，稳稳当当地把美丽绽放出来。这种等待里，藏着一种沉淀。把春夏的阳光雨露都收着，慢慢地酿成秋天的颜色和香气。喝一口母亲泡的菊花茶，起初是淡淡的苦，回味里却有一丝清甜，这大概就是沉淀的滋味吧。
我常常想，这竹和菊，怎么就那么搭调呢？一个在墙角，一个在窗台；一个用挺拔的身姿应对四季风雨，一个用从容的花期安守一岁时光。它们仿佛在无声地对话。竹子对菊花说：你得经得住吹打，得有股向上的劲儿。菊花对竹子说：你也得学会等待，把劲儿存在根里，存在骨子里，时候到了，自然漂亮。
如今，老屋的后院依然是我最惦念的地方。城市的阳台，我也试着养过竹盆景，插过菊花枝，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。或许少的，就是后院那片地气，和那日复一日、年复一年“久久”陪伴着的时光。那青青的竹影，那淡淡的菊香，它们不教你立刻成功，也不给你绚烂的许诺，只是用最朴素的方式告诉你：慢慢长，稳稳开，生活的滋味和力量，就在这“久久”的日常里。
风又起了，我仿佛又听见了竹叶的沙沙声，闻到了菊茶的香气。它们就那么静静地在那儿，一个青着，一个开着，陪着一寸一寸的光阴，走过一个又一个秋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