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马的朋友3
马马的朋友3
马马有个朋友，我们都叫他老叁。其实他排行老几没人说得清，这外号来得也怪。好像是多年前一次喝酒，他拍着胸脯说“在家靠父母，出门靠朋友，我嘛，就图个仗义，你们叫我老叁就行”。这一叫，就叫到了现在。
老叁这人，有意思。你说他普通吧，他干的事儿总带点不一样的味道。他不是那种满嘴跑火车的人，话不多，但偶尔蹦出一句，能让你琢磨半天。前些年，大伙儿都一窝蜂地去搞什么“副业”，做微商、搞代购，朋友圈里刷得跟集市似的。有人也拉老叁入伙，他摆摆手，说了句：“赶集可以，但别光盯着别人的筐，得知道自己想买啥、能卖啥。”
这话我当时听了，没太往心里去。现在回过头咂摸，里头有点东西。老叁自己呢，没去凑那个热闹。他在老城区巷子口盘下个巴掌大的铺面，也没挂什么醒目的招牌，就卖些手工打的芝麻糖、花生酥，还有他自己腌的几样小菜。生意不温不火，但他好像挺乐呵。我去过他那儿几次，总看见他慢条斯理地擦着玻璃罐子，或者跟来买糖的老太太唠几句家常。
有回我问他：“老叁，你这小店，赚不了大钱吧？图个啥？”他正低头给一包花生糖系麻绳，系得特别仔细，打了个挺漂亮的结。他抬起头，笑了笑：“图个实在。你看这糖，料是实打实的，手艺是慢慢熬的。买的人吃得放心，我做得安心。这日子，不就图个心里踏实么？”
“心里踏实”，这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，平平淡淡的，却像颗小石子扔进水里，在我心里漾开一圈圈波纹。我们整天忙忙碌碌的，追这个风口，等那个红利，手机里刷不完的成功学，心里头却好像总是空落落的，飘着，没个着落。老叁这“踏实”，像把他那双沾着点糖屑的布鞋，稳稳地踩在了青石板上。
后来发生件事，让我对老叁的“踏实”有了更深一点的体会。街对面开了家挺时髦的甜品店，搞网红装修，卖那些名字花里胡哨的蛋糕奶茶。一下子，年轻人全涌那边去了，老叁这小铺子更显得冷清。我们都有点替他着急，寻思着他是不是也得搞搞“线上营销”，或者把产物包装弄得花哨点。
他倒好，一点不慌。照旧天蒙蒙亮就起来炒芝麻、熬糖浆。只不过，他开始多做了点事。有附近工地上的工人来，他总会多给切一小块糖；放学的小孩趴在柜台上看，他偶尔会送上一颗小小的花生酥。他还弄了个旧保温桶，夏天泡上免费的凉茶，冬天换成温开水，就放在店门外边，贴了张手写的字条：“天热（冷），各位自取。”
你说怪不怪，慢慢的，他这小店的人气，又一点点回来了。不是那种爆火，而是像煮开水，开始是安静的，渐渐就有了温度，有了声响。来的人，不光是买糖，有的就为歇个脚，喝口水，跟老叁聊两句。他的小店，成了巷子里一个带着甜味和暖意的“驿站”。
我这才有点明白，老叁的“踏实”，不是一动不动。它是一种很稳的“节奏感”。不去追着外面的锣鼓点乱跑，而是心里有自己的拍子。这拍子，是对自己手艺的认同，是对眼前生活的专注，是愿意用一点点实实在在的“好”，去连接身边的人。这种连接，或许就是最朴素的“信任”吧。街坊信他的糖真材实料，信他门口那桶水干净，也信他这个寡言少语却眼神温和的人。
老叁还是老叁，守着他那间小小的铺子。马马有时会去坐坐，啥也不买，就看着他忙活，闻着空气里芝麻和糖混合的、暖烘烘的香气，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，好像也跟着沉淀下来。我在想，我们身边或许都有个“老叁”，他们不常谈论远方，却把脚下的路走得结实；他们不刻意追求“信任”，那份“信”却悄然生长在每一件细微实在的小事里。这大概就是生活本来的节奏，一种让人心安的节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