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孝顺的媳妇》3
《孝顺的媳妇》3
李秀英端着那碗温热的汤，轻手轻脚地走进婆婆的房间。屋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，混合着旧木家具的气息。婆婆靠在床头，眼睛望着窗外那棵老槐树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“妈，趁热喝点吧，我炖了两个多小时呢。”秀英把汤碗放在床头柜上，顺手把婆婆滑落的毯子往上拉了拉。婆婆转过头，没说话，只是点了点头。秀英心里明白，自从公公走后，婆婆的话就越来越少了，有时候一整天也说不上一句完整的。
这汤是秀英特意学的。她跑了好几个老中医那儿，问清楚了配方——要选老母鸡，配上黄芪、枸杞，还得加几片当归。药材不能放太多，否则味道太冲，婆婆不肯喝；也不能太少，不然没效果。炖汤的火候更是讲究，得先用大火烧开，再转成文火慢慢煨。秀英在厨房里守了整整一个下午，时不时揭开锅盖看看，搅动几下。
其实秀英自己也累。她在纺织厂上班，叁班倒，有时候下了夜班回家，天都蒙蒙亮了。丈夫常年在外面打工，一年回不来几次，家里家外全靠她一个人撑着。邻居王大妈总说：“秀英啊，你这又是何必呢？把自己累垮了怎么办？”秀英只是笑笑，不说话。她心里清楚，照顾老人这事儿，不是做给别人看的。
婆婆端起碗，小口小口地喝着。秀英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，看着婆婆喝汤的样子。婆婆的手有点抖，汤勺和碗沿轻轻碰撞，发出细微的声响。秀英忽然想起自己刚嫁过来的时候，婆婆还不是这个样子。那时候婆婆可精神了，家里大事小事都安排得井井有条，还总拉着秀英说悄悄话。
“好喝吗？”秀英轻声问。
婆婆停下动作，看了秀英一眼，又低下头去：“嗯，不咸不淡，正好。”
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，秀英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。她知道，婆婆这是认可了她的用心。这种认可，比什么夸奖都来得实在。秀英站起身，走到窗边，把窗帘拉开了一些，让午后的阳光多照进来一点。阳光洒在婆婆花白的头发上，闪着细碎的光。
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。秀英的生活像上了发条的钟表，精准而重复。早上五点起床，准备早饭，帮婆婆洗漱，然后自己去上班。中午休息时间赶回来，看看婆婆有没有按时吃药，简单做点午饭。晚上下班后，又是一通忙碌。但她从来不抱怨，至少不在人前抱怨。她觉得，这就是她该做的。
有时候夜深人静，秀英也会想，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？但她很快就摇摇头，把这个念头甩出去。想这些有什么用呢？老人需要照顾，她就得照顾。这是责任，也是情分。再说了，婆婆年轻的时候，不也是这么照顾上一辈的吗？
那个周末，秀英轮休。她推着婆婆去附近的公园晒太阳。春天的风吹在脸上，软软的，暖暖的。公园里有很多人，孩子们跑来跑去，笑声传得很远。秀英把轮椅停在湖边，自己蹲在婆婆身边，指着湖里的鸭子给婆婆看。
“妈，你看那两只，总在一块儿游呢。”
婆婆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，忽然说：“像你和你大哥刚结婚的时候。”
秀英愣了一下，随即笑了起来。这是婆婆这些日子以来，第一次主动提起从前的事情。秀英顺着话头说：“是啊，那时候我们常来这儿散步。您还记得吗？”
婆婆点点头，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。她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起以前的事，讲秀英丈夫小时候多么调皮，讲他们一家子怎么在这个小城里生活。秀英静静地听着，不时应和几句。她发现，婆婆其实很想说话，只是平时没人愿意这样耐心地听。
从那以后，秀英只要有空，就陪着婆婆聊天。有时候是说街坊邻里的新鲜事，有时候是回忆从前的日子。婆婆的话渐渐多了起来，虽然还是不怎么笑，但眼神里有了光彩。秀英觉得，这才是真正的照顾——不只是照顾身体，还要照顾心情。
有一天，婆婆拉着秀英的手，看了她很久，最后只说了一句：“孩子，辛苦你了。”秀英的眼泪差点掉下来，她转过头去，假装整理桌上的药瓶，过了好一会儿才说：“妈，您说的这是什么话。”
其实秀英知道，婆婆什么都明白。明白她的辛苦，明白她的用心，只是不善于表达罢了。而这种明白，让秀英觉得，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。生活就是这样吧，没有那么多的轰轰烈烈，更多的是这种细水长流的陪伴和守护。
窗外的槐树又长出了新叶子，嫩绿嫩绿的，在风里轻轻摇晃。秀英收拾好碗筷，准备去上班。临走前，她回头看了一眼，婆婆已经睡着了，脸上带着平和的表情。秀英轻轻带上门，脚步轻快地走下楼梯。新的一天开始了，而她心里很踏实。